难忘的一面之情
○恺老为作者题词“室有山林乐，人同天地春”
○《张恺帆诗选》
○《张恺帆书法作品集》
1908年出生于安徽省无为的张恺帆，早年参加革命。历经了土地革命、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的洗礼，解放后担任合肥市委书记，中共安徽省委常委、书记处书记，安徽省政协主席等职。在安徽人民心目中德高望重，被尊称为“恺老”。作为晚辈的笔者曾与他见过一面，却深受教诲，终生难忘。
一日，一位粗通书画的文友到我家去，见了张恺帆老的书法，惊讶地问我：“你怎么拥有如此珍贵的书法作品？”我向他如此叙说着我与恺老的一段过往……
说起张恺帆，在安徽是有口皆碑。无为人更是对他肃然起敬。恺老所以受到大家的敬重，是他为民请命和人格魅力使然。1959年，时任安徽省委书记处书记、副省长张恺帆得悉家乡无为县群众生活困顿的消息后，到无为实地考察。在那个特殊年代，他冒着被打倒批斗的政治风险，毅然下令解散了几千个“大食堂”，并开仓赈粮，救济百姓，至今仍被不少人记得。
特别难忘的是，在1989年的夏天，我有幸见到了德高望重的恺老。那年我才22岁，在当时的无为县一所偏僻的乡村初中任教。一个偶然的机会，江南某县委宣传部意欲调我前去工作。这对我来说当然是梦寐以求的好事了。对方调令都开过来了，县教委却不同意放人，理由是我才毕业两年，服务期明显不够。一瓢凉水泼来，我仍心有不甘，情急之中想到找我一位亲戚帮忙。因为这亲戚和恺老是没出五服的本家兄弟，且素有往来，论辈分恺老是我的远房舅舅。凭着这层亲戚关系，想请恺老出面说说情。
记得那天天刚蒙蒙亮，我和亲戚就坐上了到省城合肥的班车，大概上午九点钟，亲戚带着我来到恺老家中。恺老见到家乡来人，格外高兴。我们在恺老家的会客室里坐下后，就开始促膝交谈拉家常。恺老当时已是81岁高龄，但身体硬朗，精神矍铄，说起话来声音洪亮。他详细询问家乡情况和亲朋好友近况，当听说老家风调雨顺、收成越来越好时，恺老脸上露出了开心的微笑。我在一旁倾听着他们家人般的亲切交谈，深切地感受到恺老对家乡的无比关爱和一份浓浓的乡情。我仔细端详着眼前这位慈眉善目、和蔼可亲的老人，没有丝毫做大官的架子和想象中的高不可攀，而是心里装着苍生社稷、黎民百姓。
后来我才知道，恺老早在1926年18岁时就投身革命，1928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30年冬组织并领导了无为的“六洲暴动”。1933年任上海吴淞区委书记、沪西区委书记，后因叛徒出卖被捕，关押在龙华监狱。在狱中服刑期间，留下了“龙华千古仰高风 壮士身亡志未穷 墙外桃花墙里血 一般鲜艳一般红”的传世佳句。抗战时期因国共合作获释，曾任新四军第五支队秘书长、来安县委书记、皖南地委副书记兼组织部长、苏皖边区政府秘书长、合肥市委书记等职。他经受过土地革命、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的洗礼，解放后，曾任中共安徽省委常委、书记处书记、副省长、省政协主席。在血与火的战争岁月,他出生入死，坚贞不屈，一心为革命事业奋斗；在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的征途中，他呕心沥血，全心全意，勤政为民。因此，在安徽人民的心中德高望重；在中共安徽党史上影响深远。
恺老不光是一名刚正不阿、是非分明、忧国忧民的杰出领导干部，他的书法和诗词文章一样闻名遐迩。好多人可能不知道，他的书法曾受到毛泽东赞誉。那是在1958年9月，毛泽东来安徽视察，在敞篷车上接受长江路两旁合肥18万干群送行欢呼声中，他不经意间看到了广电大楼上“文化新村”潇洒俊逸四个大字，眼睛一亮，问身边安徽省委第一书记曾希圣同志这字谁写的，当曾希圣告诉他是我们省委书记处书记张恺帆同志写的，他连声赞道：“这个字写得好啊！”恺老的诗词同样记录了他一生的风风雨雨和酸甜苦辣，可谓铁骨铸诗魂。时任全国政协副主席、中国佛教协会会长赵朴初在读过《张恺帆诗选》后，十分欣赏，在题诗中写道：“家山千里劳陪伴，忧乐连宵吐肝胆。别后新编诗句好，平生意气壮波澜。”可以说，这是对恺老的诗词极为准确、形象的概括。
不知不觉中，我们的话题聊到我的调动问题，恺老知道我的来意后，开始做我的思想工作，至今他说的每句话都清晰地回响在我的耳畔：“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啊。地方政府有服务期的规定一定有其道理，就要自觉遵守，不能给他们增添麻烦。你目前不具备条件，不等于以后没有机会。如果条件符合了，那应该要为你说话。”恺老怕我一时接受不了，还谈笑风生地讲起列宁和士兵、列宁理发两则通俗易懂的小故事，并吟诵起《荀子·劝学篇》上的句子“木受绳则直，金就砺则利”，循循善诱遵守规矩的重要性。恺老一番语重心长的教诲，和风细雨般的开导，让我茅塞顿开、心悦诚服，不再纠结于调动与否；也让我懂得了做任何事情都要守规矩、讲原则的深刻道理。
中午是在恺老家中吃的饭，只有几道普普通通的家常菜，但却其乐融融。席间恺老不停地招呼我们多吃菜，还亲自给我们夹菜，和他在一起，就像是和自己的家人那样无拘无束，随意自在。
美好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一直聊到下午四点多钟，终于到了起身话别的时候。恺老微笑着对我说：“这次事情未办成，可不要责怪舅舅哦。我给你写幅字留作纪念吧！”我听了无比激动和喜悦，于是，在恺老宽敞的书法室里，只见恺老欣然提笔，挥毫泼墨，写下了“室有山林乐，人同天地春”十个遒劲有力、意境深远的大字。在题写落款时，恺老诙谐地说：“按理写‘袁牧侄儿’比较贴切，但挂出去就不够大气了，还是写‘袁牧同志’看起来大气。”恺老在年事已高、写字渐少的情况下，仍不吝赐我墨宝，足见他对晚辈后生的殷殷关怀和勉励。我的书房里一直悬挂着恺老书写的这副对联，每当心浮气躁时，我都会默念一番，它始终激励着我堂堂正正做人、干干净净修身、踏踏实实行事。
后来我通过自身努力，工作上也有了进步，有机会听到更多恺老心系家乡的故事。“只因馨香重，求者遍山隅。”家乡很多单位或个人请他题字，不论官居要职，还是一介布衣，抑或初出茅庐的小青年，他往往有求必应。我想，大家之所以无比珍爱恺老书法，更多的是因为他的字好，人品更好，有着极崇高的声望。
光阴荏苒，恺老离开我们不觉已30个年头了。往事历历在目，每当想起与恺老在一起的短暂相聚，他的音容笑貌就浮现在眼前，他的谆谆教诲让我终生受用。“在朝在野总为民，何必乌纱伴此生”，这就是恺老，我心中永不消失的铮铮铁骨印象，人民心中一座永远不倒的丰碑。 □袁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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