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8岁女童被爸爸和爷爷溺亡案背后：一个脑瘫患儿家庭的苦与痛
璇璇的遗体被发现时，漂浮在宁杭高速和句容河的交汇处。
遗物照片和尸源协查通告被贴得四处都是，老杨看门的工地也被贴了通告。 本版图片来源：《新京报》
一则“尸源启事”在南京市江宁区张贴了近一月仍无人认领。7月25日清晨，南京市公安局逮捕了两个人：先是杨响（化名），后是老杨，二人被逮捕与“尸源启事”中的8岁女孩有关。她名叫璇璇（化名），患有脑瘫，是杨响的女儿，老杨的孙女。这一家人，因为璇璇的病四散分离，6年互不相见。直到今年6月初，奶奶郭芳（化名）被确诊为直肠癌晚期，被杨响接到安徽芜湖做手术，璇璇则被送到老杨打工的江苏南京。不久，璇璇的遗体被垂钓者在河中发现。被至亲杀死，情节是令人震惊和费解的，这个看似离奇的案件背后，累积着脑瘫孩子家庭的生活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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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至亲杀害
6月25日上午，有村民在高速公路桥下钓鱼时发现了漂在水中的璇璇。被发现时，璇璇穿着粉红色的上衣和蓝色白点七分裤，双肩背包也是粉红色的，装饰着一只巨大的瓢虫，还有一枚绿色玉佛，而包里还有两块砖头，重达4公斤。6月26日，警方发布了“查找尸源启事”，称提供有价值线索者奖励2000元人民币，并展示了衣物照片和着装效果图，6天后，悬赏金额上升到2万元。
案发后的几天里，警方到案发地周围排查，老杨看门的工地，一栋楼四周就被贴有三四张遗物照片和尸源协查通告。
几天后，老杨被警方从南京的工地带走，工友们很难将溺亡的小女孩和这个不太爱说话的老人联系在一起。
杨响则是在公司加班时被警方带走的，这名发电厂的工程师在亲友眼中有着和父亲一样的内向性格。
7月25日，警方发布通报称：两名犯罪嫌疑人供述了因女童智障残疾，于6月23日晚将其推入句容河中致其溺亡的犯罪事实。
当天，血缘相亲的3个名字出现在同一张警方通告上，身份分别是：犯罪嫌疑人、犯罪嫌疑人、被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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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家庭战争
记者了解到，2010年11月，璇璇的出生打乱了安徽省芜湖市芜湖县周下村一个普通家庭的节奏。璇璇渐渐被家人发现异样：不哭，不吃，不说话，不会大小便。很快，这个“不太正常”的小孩在南京儿童医院被诊断出肺部发育有问题、脑瘫。
家属王超（化名）记得，璇璇的身体正常成长发育，而智力始终停留在一岁左右。没有饮食、吞咽的意识，无法控制大小便，情绪哭笑无常。
在新生儿期，璇璇拥有大人的宠溺，但她的疾病还是引发了整个家庭的争吵。奶奶郭芳说，儿子的婚房每个月要还贷；给璇璇治病又是一笔花费，小夫妻开始争吵。
老两口也吵。“孩子爷爷想把她丢掉，孩子奶奶舍不得，不同意。两个人一吵起来都倔，互不相让，搞得家里乱七八糟。”家属王超回忆。
在村民和亲人的印象里，璇璇父母工作在外没有时间，郭芳就牵着她辗转各个医院，后来状况没有明显好转，也就去得少了。
2012年7月，璇璇的父母协议离婚，她由父亲抚养；随后，奶奶郭芳带她离开芜湖，二人到江苏淮安农村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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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天各一方
6年中，一家五口人始终分散在4个地方。璇璇的父母有了各自的新生活，互不往来。爷爷奶奶虽没离婚，但也断了联系。
郭芳回到娘家江苏淮安，她的十余个兄弟姐妹都生活在此。起初带着孙女过来时，她辗转借住在不同的亲戚家。后来，郭芳和当地一个老头生活在一起，有了稳定的住所。郭芳把璇璇照料得精细周到，村里人都说她只是看上去比正常人呆，但不像有的小孩邋邋遢遢的。
村里人说，接纳郭芳一起生活的老头每年给郭芳几千元钱，“老头养她，但是孙女得她自己养。”用村民的话说：“为了养活这个孙女，任何能赚钱的活儿她都干。”
去年4月，郭芳打算出去做半个月小工，于是将孙女托付给了邻居郭文才夫妇，每天支付30元看管费。
时隔一年，提起照顾她的十几天，郭文才夫妇依然眉头紧皱，“大小便需要别人给她把裤子脱下来，走路必须得牵着，吃饭要把粥用汤勺送到嘴里。”郭文才老婆说，“你说什么她都不晓得。人家小孩在路上看见车，懂得让，她不懂得。”那之后，夫妇俩再也不敢照顾璇璇了。
璇璇已是一个快8岁的孩子，她依然生活无法自理，但还是有些长进。几个月前，有村民去她家里串门，郭芳指着墙角的小板凳叫孙女：“拿过来给人家坐。”璇璇看了奶奶一眼，摇摇晃晃朝着墙角走，拿起板凳，又摇摇晃晃走了回来，把板凳放在客人身边的地上。
郭芳高兴坏了，咧着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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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十分自责
今年5月底，郭芳被确诊患直肠癌。杨响将母亲接回芜湖进行手术，一起带来的还有6年未见的女儿璇璇。
奶奶住院期间，璇璇辗转住在医院、姑姑家、姑姑的亲戚家，经常情绪失常。后来，父亲杨响建议把她送去南京，爷爷老杨打工的工地。
7月初，郭芳完成了第一次化疗。又有十几天没见到孙女，她放心不下，打电话给儿子杨响，知道孙女“不在了”后，她哭了几天。
郭芳的癌症，改变了这个家庭原本的轨迹。她一度自责，把女童溺亡、父子入狱归咎到自己身上。
数据统计显示，目前我国的脑瘫儿产生率是在千分之三至千分之四左右，给孩子造成极大的精神和肉体痛苦，也给家庭和社会带来沉重的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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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能获得救济
在安徽芜湖，璇璇户口所在地的村委会副主任汪吉富介绍，按规定，18岁以下的残疾儿童若有父母抚养，无法享受低保，但可以在入学时申请教育资助，或凭借县残联开具的残疾证接受康复治疗。不过，汪吉富称，杨家人并未到村委会进行过相关咨询和申请，而且，由于璇璇父母和本人长期在外，村干部上门摸底时无人在家，所以对其家庭情况没有了解。
在江苏淮安，璇璇因为非本地户口，无法享受康复救助。村委会主任张其伟表示，若是当地户口且具有同等程度的残疾，按照淮安区的标准，每月可以获得重残补助低保480元和护理补助50元。村民和亲人证实，郭芳曾回到芜湖，为孙女开具了智力二级残疾证，但因为长期生活在淮安，无法得到资助。
安徽省残联的工作人员介绍，2015年，璇璇四五岁时，家里向基层残联申请了康复训练。“她在芜湖市第二人民医院康复部开展了一个周期（半年）的康复训练。她奶奶带她到江苏淮安后联系不上了就没有再开展康复训练方面的工作。”该工作人员说。
郭芳说，此前，儿子杨响会往她的卡里打钱，供璇璇看病、两个人生活。郭芳手术住院期间，杨响曾表示，等郭芳去世后就将璇璇送到孤儿院去。
事实上，只有父母双亡的未成年人、残疾儿童、弃婴才能进入体现国家监护制度的儿童福利院，其他未成年人还无法获得国家的监护。璇璇并不符合条件。
没过多久，她的遗体被人在句容河中发现。经过尸检，璇璇符合生前溺水特征。
事后，奶奶郭芳对记者称，孩子背包里发现的砖头，有一块是她放的，大约两公斤重，为的是让孩子锻炼腰力。家属王超说，郭芳住院时，璇璇的小书包就挂在病房的衣柜里，他见过那个巨大的瓢虫图案，但里面并没有砖头，“可能是想替儿子减罪吧，璇璇死了，家总不能绝后”。据《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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