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林街上小天朝 （上）
如果说地域文化是城市的一张明信片，那么散落在城市中的一座座古建筑则是记录城市发展脉络的重要载体，也是这座城市历史的记录者。因此，对其妥善保护和合理利用尤为重要。2021年的最后一天，记者来到修葺一新的儒林街小天朝，本期的建筑可阅读@芜湖，就从这座百年老宅开始……
温步历史
小天朝 大人物
站在小天朝前，高高的风火墙在蓝天的映衬下格外得古朴。由于修缮工程刚刚结束，四周的道路还在铺设之中，偶尔驶过的工程车，扬起阵阵尘埃，但依旧遮掩不住小天朝那份与生俱来的优雅气质。这份保存了百余年的气质，也是芜湖历史上的一段非常岁月。
每每说到“小天朝”三个字，一种王者之气便油然而生。百年之前敢如此大胆“官宣”，着实有点张扬。能够如此张扬，又是有着何种底气？这就要从百余年前的那个“晚清裱糊匠”李鸿章说起……
李鸿章原籍合肥，但他及其整个合肥李氏家族跟芜湖的渊源颇深。早在光绪年间，李鸿章就力排众议，坚持要将米市从镇江七浩口迁至芜湖，从而也更加坐实了李氏家族在芜湖的地位。记者查阅众多的文献发现，李氏家族在芜湖拥有大量的房产，当时可以说半个芜湖城都是李家的。比如著名的李漱兰堂就是李鸿章的子侄李经方名下的房产，位于长江边的钦差府，则是李经方在芜湖的府第。说来也巧，2007年修建十里江湾公园（北段）时，在钦差府的原址上又修建起一座芜湖米市小品园，李氏家族跟芜湖米市的这种因缘际会，真不知这是历史的巧合，还是造化的偶然。
此外，李蔼吉堂、李志勤堂、李固本堂则为李经述、李经迈、李昭庆等人的房产。李鸿章的三弟李瀚章、五弟李凤章的公馆也都建在芜湖，百姓分别称之为三大人公馆、五大人公馆。由于李氏家族在芜人数日益增多，1882年，就是米市迁芜那一年，李鸿章出资在青弋江南岸的西街建起一座李氏宗祠。镜湖边芜湖人熟悉的大花园、景春花园、柳春园等处的楼台亭阁，也基本都是属于李氏家族的。以至于民间干脆将镜湖公园直接称作李鸿章花园或李家花园。这座李鸿章花园，一度甚至成为李家的私人花园，平时禁人游览，偶有人误入即会遭到看园家丁的侮辱、驱赶。曾经有一位南社成员陈子范，偏偏不畏权势，数次故意闯入，豪侠之气使人侧目，当时芜湖《皖江日报》和上海《申报》都曾报道过此事，《申报》还配发了一篇近千字的评论，一时引为快谈。
到了清末民初之际，居住在芜湖一地的李家后人已经非常多了。根据《李鸿章家族》一书记载，仅在圣雅各中学，以及后来改称的广益中学及其附设的广益小学就读的李氏族人，就有：李道煜、李道沿、李家锦、李家敬、李家骏、李国济、李家曜、李家智等人。这就难怪当时有人戏称芜湖是李氏家族的后花园。
今天我们所看到的芜湖古城，从三国时期开始，直到上世纪五十年代，一直是芜湖一地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因此在历史上也成为达官显贵置业的首选之地，李氏家族自然也不例外。在小天朝周围，薪市街28号伍刘合宅、米市街43号“黄家大院”等，都是李氏家族的房产。
所以，李鸿章当年将侄女的婚房安排在芜湖这样一个家族聚居之地，也就顺理成章了。
小天朝最初的女主人，是李鸿章六弟李昭庆(1835—1873)之幼女。李鸿章弟兄六人，这其中，他对于小自己十二三岁的李昭庆特别疼爱，后李昭庆英年早逝，李鸿章对幼弟留下的几个子女一直关怀备至，视如己出。他将李昭庆长子李经方过继为自己的儿子，并立为长子，李鸿章对其视如己出，多方提携。李昭庆的这个幼女，被李鸿章视若掌上明珠。因此，当这个侄女出嫁时，李鸿章倾其所能，不惜工本地在儒林街上选了一块地，按照老家合肥李府的布局，建起一座规模庞大的建筑群，用作侄女的陪嫁房。
仅仅选址上就可以看到李鸿章当年对这处婚房的建造，着实花费了一番心血。小天朝位于芜湖古城的核心部位，离青弋江仅百米之遥，这里一头连着文脉之地学宫，另一头紧挨繁华热闹的南门湾、花街，人间烟火中生活便利，却也闹中取静，自成一体。
如今，关于小天朝最初的男主人到底是谁，仍是一个悬案。但从出嫁时间、地点及相关文献推测，他极可能是李鸿章的同乡兼世交、四川总督刘秉璋的长子、江苏候补道刘体乾。其实，刘家跟李家通婚，这既不是第一桩，也不是最后一桩。据宋路霞在其《藏书世家》一书中介绍：“李鸿章之子李经方娶刘秉璋的女儿为妻……后来李经方的女儿李国华又嫁给刘秉璋的孙子刘济生，如此等等。推算下来，两家前后互通姻娅竟达七门之多。”
小天朝之名，在清末那段动荡的岁月里，恐怕也只有像李刘这样的世家才能担当得起。不过，刘体乾夫妇在小天朝里居住的时间并不长，这座豪宅，从某种意义上讲，倒更像是他们在芜湖的一处别墅。
到了上世纪四十年代中期，李氏家族在芜湖的势力逐渐衰落，国民党39军军长刘和鼎将“小天朝”收购下来，改为官邸，刘和鼎（1894-1969），字波鸣，15岁肄业于芜湖安徽公学，辛亥革命后进入北京陆军第一预备学校、保定陆军军官学校第3期炮科，1938年武汉会战中，任国民党政府军第39军军长。抗战结束后，转而从事实业，1949年去台湾。
根据房档记载，1949年后小天朝由刘和鼎在芜湖的后人捐给国家，此后，小天朝先后成为芜湖卫校、师范学校附属幼儿班、工农兵幼儿园、环城南路幼儿园的校址。
2005年小天朝被芜湖市人民政府公布为市级文物保护单位。2012年，小天朝被安徽省人民政府公布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2021年6月-12月，有关方面对小天朝进行了全面的修缮。据市文物保护中心副主任石宝友介绍，1985年至1988年间，芜湖市组织了第一次文物普查工作，对市区建筑进行了全面的普查，小天朝就是那次普查中最主要的古建筑之一。石宝友说，小天朝梁架结构做工考究，比例合理，给人以赏心悦目的美感，艺术水准很高。艺术性和实用性在这里得到了完美的结合，因此具有很高的科学、艺术价值，也代表了晚清时期芜湖地区的建筑水平，具有很好的建筑研究价值。
此次小天朝在修缮过程中，还有一个令人惊喜的意外发现。在拆除其东面山墙南端侧门上方的附着物以后，竟然发现了一块基本保存完好的石雕门额，此门额宽约1.2米，高约0.7米，四周的雕花极为精美细腻，具有明显的清代徽雕特点，这块石雕的发现，无疑又为小天朝增添了一份文化的厚重感。
□ 记者 郭青 文/梅韬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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