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江城文坛击节扬波

芜湖日报 2020-11-13 00:54 大字

文艺评论写作有多种路数和多样视角:可以是对某个文艺问题的理论思考和探讨,也可以是对某种文艺现象的梳理和评述;可以是对某位文艺家创作风格的观察与阐释,也可以是对某部文艺作品的细读与分析。就具体作家作品而言,流名家的经典之作当然可以反复探测和挖掘,后起之秀的新锐佳作也值得扫描与推介。产生全国影响的重要作品应该追踪和钻研,基层文艺家的辛勤耕耘也应予以关注与评说。

不过,话虽这么说,但评论家选择具体评论对象时,除了原有知识积累和学术兴趣等因素外,多半也会慎重考虑评论对象本身的意义和价值。大体说来,谈论带有普遍性和倾向性的理论问题或文艺现象,较易引起评论界乃至整个文艺界的注意和响应;而讨论名家经典或产生广泛反响的“热点”作品,则更易受到艺苑同行以至社会各界的眷顾与青睐。相对而言,专注和评论基层文艺家的作品,哪怕是艺术质量相当不错的作品,往往难以产生较大影响,显得“吃力不讨好”。

原因很简单,文坛在某种意义上亦仿佛体育赛场。如果说,一位冠军背后站着千万个无名者是体育的常态。那么,更多注目和钟情出类拔萃者也是文坛的惯例。海明威在其纪实作品《午后之死》中曾说:“冰山在大海里移动很是庄严雄伟,那是因为它只有八分之一露在水面之上。”这一著名的“冰山理论”间接地告诉我们,文坛那些陪衬和烘托少数鹤立鸡群者的等闲之辈,一如隐藏在海面之下的八分之七冰山,尽管数量庞大、作品众多,却常常被人袖手旁观乃至不屑一顾,除非他能走出凡夫俗子的沼泽地,踏上高原并迈向高峰。

于是,文坛形成一个悖论或者说怪圈,功成名就者的创作已经闻名遐迩,不乏人声鼎沸的鼓掌和喝彩,却仍有许多评论家趋之若鹜地对其围观和点赞;而基层不甚有名的文艺工作者即便写出优秀作品,缺乏并急需应有的宣传推广,却常常遭遇评论家冷眼旁观,甚至置之不理。老子《道德经》云:“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难道我们不应改变老子两千多年前尖锐批评的观念和陋习,在乐于锦上添花的同时,更应注重雪中送炭吗?锦上添花固然喜上加喜,无可厚非;但雪中送炭却解人燃眉之急,尤显难能可贵。

读到姚祥的文艺评论集《探珠采玉》,上述感慨和积郁多少有些减轻,起码可以部分释怀了。该集共收各类评论文章八十余篇,除作品赏析部分十多篇是对南宋芜湖籍著名词人张孝祥词作的评赏外,其他小说评论、散文评论、杂类评论等近七十篇文章,均是对芜湖市基层作家创作状况的跟踪和评论。若将安徽省十六个市的文艺创作状态按上中下三个层次划分,芜湖市的文艺创作无疑属于上层水准。这本评论集对近年活跃于芜湖文坛的作家艺术家几乎都做了扫描和透视,堪称芜湖市近十多年来文艺创作的晴雨表和丰收图。

职业加爱好,我记不清已经阅读过多少本文艺评论类书籍,但印象中从没有一部像姚祥的《探珠采玉》这样,全书都是对自己生活城市即本乡本土作家的品味和鉴赏。如果说,创作往往能够固守一方热土深耕细作,像福克纳的写作一向徘徊于家乡“邮票”大的地方奥克斯福、莫言的重要作品一直离不开高密那一方故土,评论则几乎从不拘泥于一城一域的空间限制,而是天马行空纵横驰骋。如果一位评论家能够始终伴随一座城市众多作家的创作脚步铿锵前行,不断地跑前跑后摇旗呐喊,并苦口婆心地数说各位的子丑寅卯,那一定是他对这一城市的作家怀有无法割舍的深厚情感,甚或带有推动这座城市创作的强烈愿望和责任担当。姚祥摈弃好高骛远、杜绝攀附名家、不屑于蹭热点捞名声,以自己近二十年的不懈跟踪和近三十万字的丰硕成果,无可辩驳地表明,他就是这样一位扎根基层,热心为家乡作家鼓与呼的评论家。

芜湖市的文艺创作,我不太熟悉,也不太生疏。有些作家原本就是朋友曾获得赐书,有些在作品研讨会上相识并拜读大作,有些虽然从未谋面却在评选省文学奖时浏览过作品,当然也有不少人与文均无缘,相会知之甚少。打开姚祥发来的书稿邮件,我所接触或知道的作家作品,如李莉莉及其《缤纷岁月》《因为爱,所以痛》,何更生及其《拥抱太阳》《更生散文选》,唐玉霞及其《悠然岁时迁》《回味:美食思故乡》,许祚禄及其长篇小说《沉默的群山》《青弋江儿女》,罗光成及其散文集《少年之水》等,均有专篇评论。而更多篇什所谈论的,则是对谈正衡、李幼谦、周祥鸿、许冬林、董金义、何世平、子薇、李圣祥、张双柱、陈东吉、赵拴拴、白中玉、王玉洁、朱晓云、吴云峰、谈怡中等陌生作者及其创作的解读和阐发。这里既有宝刀不老的老作家,也有锐意进取的后起之秀,还有异军突起的网络写手。在这本评论集里,不仅芜湖文坛卓尔不群凤毛麟角者被一网打尽,即便初出茅庐崭露头角者也少有漏网之鱼,由此足见作者对江城文坛的联系之广和浸淫之深。

高手在民间,绝活出草莽。这句俗语我虽深信不疑,但在底蕴深厚的中文写作领域,特别是需要扎实学术素养的文艺评论领域,似乎总觉得专业与业余出手的活计不论在思想深度还是语言韵味上,均会颇有分别和距离。然而,这本《探珠采玉》对我的固有观念发起了冲击。姚祥的工作单位并非高校和研究机构,他甚至只是在成人教育中拿到本科学历,但他于繁忙工作之余在评论园囿里的耕种劳作堪称硕果累累,数量多倒在其次,重要的是品质上乘,且呈露自己的风貌和特色。

评论作家作品,关键是要有独到发现和新颖见解,并且这发现与见解既是对作品本身所蕴藏内容的识读和解码,同时又饱含着评论家对艺术、人生和社会的认知与感悟。该书许多篇什对作品密码和生活真谛的搜索与定位,无不彰显出作者敏锐的眼光和感受能力。他评说长篇小说《小县城》写巡视组进驻金山县引起的风波,以“欲望的喧嚣与人格的坚守”揭示其创作主旨;说唐玉霞的散文随笔擅长对世俗生活中人情世态赋形画魂,犹如“烛照世俗的焰火”;说谈正衡长篇小说《芙蓉女儿》更接近“广聚闻识、淡织情节”的纪实性长篇叙事作品,其文本优点和缺点皆由此而生等等,都是深入作品的思想内核和艺术皱褶,概括提炼出颇有见识并给人以启发的观点。

文艺评论除了要有慧眼、有思想锋芒,还应不乏文采、具备表达韵味。作为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姚祥在文艺创作上是多面手,散文、小说、诗歌、杂文、报告文学、文艺评论、古典诗词、楹联骈赋等十八般武艺,他样样拿得起、耍得开。这使他的文字功夫在千锤百炼中渐趋佳境,呈现出准确明快、典丽畅达,清新而富有蕴藉、沉郁而不乏灵动的特色。在评论子薇的长篇小说《今宵多珍重》时,他比较作家的散文和小说创作的特点说:“如果用俗中向雅概括她的散文,那么她的小说就是雅中向俗;如果把她的散文喻为剑,那么她的小说就是刀,而且是厨房里切菜的刀。”这样的语言,既言简意赅、干脆利落,又蕴涵丰富、典雅有味,与不少评论文章文字生涩、句式欧化、内容空泛、读来味同嚼蜡,实可谓大异其趣。

相对于当下酷评流行,“捧杀”和“棒杀”声不绝于耳,姚祥温文尔雅的评论态度也可圈可点。他了解多种中外文艺批评的体系架构,却从不生搬硬套任何理论框框去解读作品,这使其评论少理论思辨,多体悟感受;少学院气派,多民间意蕴。他操刀文艺评论时,想到的不是挥斥方遒、指点江山,而是把自己放在创作者的位置上,感同身受地体验和思考作者的构思与追求、作品的形貌与内质,包括其良莠优劣及产生原因。他站在理解同情和辩证客观的立场上展开评论,因而既能够进入作品的肌理和作家的心灵,又能够在肯定和褒扬优长的同时,指出其缺点和不足。如评论许祚禄小说,就坦陈其“巧合用得过多、叙述节奏过快及文笔不够细腻”等问题;评论子薇的长篇《今宵多珍重》,也标出“存在故事世俗化、情节戏剧化、小说剧本化的写作倾向,”并对其由来做出合理推测和剖析,如此等等,都堪称实事求是的公允良言。

当然,若高标准严要求,这部评论集也尚有提升空间,如少数篇目为适宜报纸推介局限于就作品谈作品,缺少宏阔视野的观察比较和理性洞悉;个别篇什复述或咀嚼作品内容略显过细过长,缺乏有力地提炼归纳和抽象概括等,便是该书的白玉微瑕。

(钱念孙,现为安徽省社会科学院资深研究员、省文史研究馆馆员,曾任省社科院文学研究所所长,第四届、第五届“鲁迅文学奖”评委)

本文为该书序言

《探珠采玉》 姚祥 著

2020年9月出版

□ 钱念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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