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某是个混子,你别跟他玩
芜湖方言词汇,历来有语言形象生动、感情色彩鲜明的特点,虽然有时候不太“雅”,但是精炼到极致,经常“一字褒贬”。夸人身体好,“板”;赞人讲义气,“棍”;说人很吝啬,“尿”(芜湖人念成sei)。芜湖人提到一个具有背信弃义、欺上瞒下、溜须拍马、坑蒙拐骗……种种(或其中一部分)恶行的人,也就一翻眼,一撇嘴,牙缝里蹦出两个字:“混子。”这其中“子”还是虚词,读轻声,并非孔子、老子的“子”。可见芜湖话的确既精炼,又内涵丰富,比如“混子”这个词。在下闲来无事,今儿且说“混子”。
说“混子”之前,先说说“混”。“混”涉及做事和做人。做事的“做”,北方人大多用“整”,比方说“这事咋整”;南方人喜欢用“搞”,比方说“这事搞得差不多了”。人之所以做事,一是为了生存,二是为了发展。这两条,也就是鲁迅说的“人生两大要务”。如果需要了解、评价一个人生存、发展得如何,则中国人无论南北,用得最多的一个词是“混”。“最近混得怎么样?”这是在进行了解;“混得不咋样。”这是在进行评价。当芜湖人说某某“不配混”的时候,就是说这个人人品有问题。“混”字既然关系到人品以及人的生存与发展问题,自然非同小可,故有探究一下的必要。
从造字法看,“混”是形声字,声旁是“昆”。“昆”有大的意思,所以“混”的本义是水势盛大。北魏郦道元《水经注·渐江水》中说:“其水分纳众流,混波东逝。”水势盛大,莫过于洪水,洪水是浑浊的,所以词典上说“混”同“浑”,液体浑浊。水浑浊则看不清,故有意让人看不清也是“混”,如蒙混过关、鱼目混珠。这样一来许多事就被搞乱了,因而“混”又有了“乱”义,如混乱、混世魔王。当一个社会被搞乱了,说真话的因言得祸,干实事的没有前途,个人的生存与发展都成了问题时,那么得过且过混日子的人就会几何级数增长,于是“混”又有了“苟且度日”或“苟且谋取”的意思,比如“胡混”,比如“混个一官半职”,再比如老舍小说《断魂枪》里那些天桥耍把式的:“有的在庙会上去卖艺:踢两趟腿,练套家伙,翻几个跟头,附带着卖点大力丸,混个三吊两吊的。”一个人混来混去,人品必然有问题,所以就“不配混”了。
当然,“混”的意思还有很多。泥沙俱下,鱼龙混杂是“混”,时间久了,也就成为一体了,所以“混”有“合并;统一”义,如《秦并六国平话》卷下:“始皇吞并混中原,帝业将图万世安。”人与人相处久了也是“混”,如《红楼梦》第二六回:“彼此相见多日,渐渐的混熟了。”东西看不清楚容易弄“混”,于是头脑不清楚也被说成“混”,进而引申为“糊涂”,比如“这个混小子又发浑了”。混小子不过是愣头青,头脑简单容易冲动而已,芜湖话中的“混子”则很复杂,小子不才,只能谈点肤浅认识。
从主体角度看,按“混”者的职业,混子分政客、文痞、砖家、兵油子等,还有无业游民各种小混混,比如《水浒》中的牛二;按“混”的水平,混子分大混子、小混子,芜湖人称“混”的水平不高的人为“草混”;按品格分(虽然混子从总体上说人品有问题,但既然“盗亦有道”,混也可以划分品第),有良知未泯的混子,有自暴自弃但不怎么妨碍他人的混子,也有毫无人性毫无做人底线的混子,后者就是极品小人。
从客体角度看,“林子一大,什么鸟都有”,社会上有少量混子是正常的,如果层出不穷数量庞大,则一定是制度以及由此而生的制度文化出了问题。古代滥竽充数的南郭先生充其量是个混口饭吃的小混混,他之所以能够混一段时间,那是喜欢大合奏的齐宣王没有采用选拔和考核制度,或者虽有相关制度,但是碍于人情(比如南郭先生托了关系,某个妃子替他吹了枕头风)还是录用了,制度成了摆设。等到换了一个领导,领导又是另外一个做派——比如滥竽充数中新上台的齐湣王不喜欢大合奏,而是“好一一听之”——南郭先生只好一逃了之。改革开放之前的大锅饭、铁饭碗养了许多混日子的懒人,久而久之,其中就会产生大量混子。
所以,没有好的制度或者虽然有好的制度但是不能得到真正执行,则必然潜规则盛行。有潜规则处有混子,混子多了其中必有水平高的,这些水平高的混子又创造性地制造出许多新的潜规则,于是“混”就成了整个社会的风气。有人说,近代中国一穷二白、落后挨打是因为清王朝“闭关锁国”,误矣。追根溯源,起码还得往清朝之前看。话扯远了,还是回到当下的芜湖比较好。与几十年前相比,芜湖街头现在几乎看不到什么小混混了;身边还有没有混子呢?肯定有,但是成气候的人少多了。芜湖之所以是安徽发展得最好的城市之一,不是无缘无故的。
国语中的“混”,其实是个中性词;但芜湖话中的“混子”,则肯定是贬义词。最后用一句芜湖话敬告读者诸君:某某是个混子,你别跟他玩。
唐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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