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租房的日子
□徐春芳
在一个城市呆久了,就像一棵移栽到新地方的小树苗,慢慢地扎下根了,甚至长得枝繁叶茂。有时小鸟的鸣叫声让枝头摇漾着欢笑,开始成为那个地方的一处风景了。
这让我猛然想起了那些租房的日子。
那时我才刚从大学毕业不久,分配在一家学校教书。老婆那时还是我的女友,我们在大学已经谈了好几年的恋爱,天天走路都是手扣着手,感情腻得到了几乎形影不离的地步。
学校也给没结婚的单身汉准备了集体宿舍,两个人一间。女友还在读书,她经常过来探访,这让那些单身的同事觉得有点不方便。
于是我们决定在外面租房住。
很快,我们就在学校附近的西洋湖畔找到一间房子。房东是一对刚从企业退休的夫妻,男的姓杜,我们喊他们杜伯、杜妈。杜伯是一条身材魁梧的汉子,精神矍铄,目光炯炯,只是发鬓间有星星点点的飞雪。杜妈则较胖,有点像发酵的面包;脚还微跛,不良于行,据说是脚掌下长了骨刺,也没法治好。
房子似乎是他们自建的,上下两层,楼上楼下各三间,旁边还建了两间小屋。我们租的是上楼的第一间。因为房子是房东自建的,房间比较大,应该有二三十平米。租金一个月一百元。那时我的工资一个月就四五百元,其实也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找了一个周末,我们就去当时城东的二手货市场买了些家具:一个双人木床,一个书桌,一个橱柜。又把在学校集体宿舍做饭的一套厨具搬了过来,包括液化气灶;还把我摆在学校宿舍里,我父亲亲手打造的书架、桌椅和一个大红木箱搬了过来。我把书桌摆在朝向西洋湖的窗户下面,大木床靠东墙摆着,厨具就摆在朝南的窗户边,书架和橱柜则摆放在房间的西边。我们还在床和厨具中间,拉起了一道可以活动的帘子,稍微隔离一下炒菜做饭时汹涌澎湃的油烟。就这样,我们有了一个完完全全属于我们二人世界的小窝了。虽说是租来的房子,我们总算有了独立的私人空间了。我们还是忍不住兴奋地躺在铺好的床上,闻着新床单的香味,伸着懒腰,抬起双脚,滚了好久。
有了小窝,我们也开始了我女友洗衣做饭的幸福生活。我的厨艺不行,只能做西红柿炒蛋等简单的菜肴,也谈不上可口。当然,懒人也有懒办法,就是用电饭煲炖萝卜排骨汤、黄豆炖猪蹄汤等,加点盐放点水就不用管,省力又省事。那时,芜湖的盐水鸭特别便宜,从小摊点那里切个半斤六两,只要三四块钱,我们可以吃两顿。后来,卖盐水鸭的大叔和我也混熟了,经常在我去买鸭的时候,送一瓶鸭油给我吃。从一个经常吃不饱的清贫大学生,到拿工资生活的衣食无忧的教师,这两年我过得无忧无虑,体重猛长了二十多斤,见到我的人都差点认不出来了。
经常有二三好友同事过来,让女友炒几个小菜,买几碟卤菜,摆几瓶啤酒,大家就坐在小木桌前,开始了聊天吹牛,指点江山,仿佛世界之上我为峰。大到天下大事,如全球变暖、伊拉克局势,小到谁谁结婚生小孩,都是酒杯间说不完的话题。当然,话题里少不了诗歌和远方。喝到兴起了,常常两个人拿起啤酒瓶,一瓶酒就那么一口气灌到肚子里。那个时候,大家都不讲究,有一次两个朋友过来,天也黑了,来不及买菜,就靠几个土豆、一棵大白菜、几根萝卜,炒的是全素宴,就这样喝酒聊天。那些日子,喝的不是酒,是年少时候的感情啊。
我们和房东也相处得好。杜伯、杜妈的大院子里,栽了柿子树、梨树、无花果树等,果子成熟的时候,他们也送些给我们吃。一个秋天,杜妈用水果清洗篮装了一篮无花果送过来。当时正好我母亲也在,她看到那些摆在木桌上洗得发亮的紫红色的小果子,她从来没见过,就问我是什么,我说是无花果。她当时脸色就变了,要我千万不能吃,说男人吃了无花果会生不出小孩,她还想抱孙子呢。我也不知道母亲从哪听来的理论,不过听从母亲的话,我没吃无花果。
没有什么是静止不变的。在西洋湖畔住了两年,我去合肥工作了,就搬出了那个小窝。又过了几年,我又回到芜湖。后来,我经过西洋湖一带,新小区拔地而起,已看不到往日的痕迹。我只能在车里,指着那一带房子,对望着窗外风景的儿子说,当年,爸爸妈妈在那里住过。
多年后,我坐在公交车上,隔着玻璃窗看到了杜伯、杜妈,他们相互搀扶着,像两棵靠在一起的树,在行人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蹒跚而行。杜伯已经是白发皤然一老叟矣!我无法停车下来,公交车缓缓地开着,他们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渐渐地消失不见。又过去了数年,也不知道他们过得还好吗?
那些日子,都是人生应有的告别和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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