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情雅趣□蝉鸣夏树□ 沈光金

夏日听蝉鸣，去九莲塘。九莲塘蝉鸣成片，彼伏此起，犹如指挥下的男声合唱队，你仔细听，还能分出声部。

蝉鸣在你午睡的时候显得格外地响亮和绵长，在午间一片昏昏欲睡的安静之中，蝉鸣应该是最烦人的，其实不然，蝉鸣也许是最好的催眠剂，可能蝉鸣的那一短暂的停歇，你反而醒了。

九莲塘的树，唯柳与杉最多最美，柳婀娜摇曳，杉挺直高挑，几乎就是九莲塘“女貌男才”的绝配一对。雄蝉栖息在高杉低柳上独唱，雌蝉不答腔，任凭雄蝉许诺的“耕田”，总不见雌蝉接茬的“织布”，夏日炎炎，可蝉还是不管不顾地一个劲地唱，虽不婉转，却很响亮。夏树，是蝉最佳的舞台，而九莲塘也许是听蝉的绝佳胜地，那柳荫下长椅，别正午，九点钟阳骄而不烈，风轻且不热。

古人喜欢寒蝉，陆机说“寒蝉鸣高柳”，柳永说“寒蝉凄切”，杨亿的“碧城青阁好追凉，高柳新声逐吹长”，也说寒蝉。寒蝉太悲凉，不是声噤，就是凄惶。秋不属于蝉，秋是属于蛩的，在深秋的夜晚，蛩鸣惊梦三更。九莲塘入夜的蛩鸣也很好听。但是，暮秋加上蛩鸣，总有一些英雄末路的感觉，就像岳飞 “知音少，弦断有谁听？”那样的无奈，甚至绝望。一句“噤如寒蝉”何等地战战兢兢，即便有声也不敢高。可夏蝉不，不但声高，而且不绝，感情炽热，勤勉尽职，听起来热闹而忘忧，还有一种理直气壮的气势。

小时候，拿了根长竿，一头粘上面团，弓着腰，仰着脸，在树下寻蝉，蝉听不见。没瞄准，蝉一个飞跃，迅速跃到隔壁树上，要么，逮了个哑蝉，不会“知了”。谁逮了只鸣蝉，便蜂拥围上，没逮着的想看个究竟，逮着的想做个比较。看硕大的蝉鼓腹振翅，鸣声震耳，主人的表情回想起来有点像《小兵张嘎》中的嘎子，晃动着缴获的手枪，得意和炫耀挂在脸上。而我小时候，家就在九莲塘的北岸，有一群无忧无虑的嬉戏的伙伴。

偶尔地还看见有孩子来粘蝉，和滚铁环、吃（芜湖人说吃为切）子、跳房子等等儿时的“玩意”一样，现在是可以申请“文化遗产”了，所谓“遗”，就是前人留下的，照此，我也成了前人了。

物候四季，各欢其喜，虫鸣四季，各舒其怀，本无可厚非，是一物而非一物，喜一物而厌一物都是极其正常的，但不可矫情，矫情就是刻意的做作，喜一物而空万物就是矫情。蝉，自然一物，天下一过客而已，我自己也是人间一匆匆过客，蝉鸣叫在高杉低柳上，我独坐在柳荫木椅上，过客对过客。夏蝉有知，也许也有“蝉生苦短”的感叹，如同“人生苦短”的感叹一样。但是，我相信鸣蝉是很快乐的，而我听蝉鸣也是很快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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