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候一新 何日回春

澎湃新闻 2020-02-04 17:19 大字

今天是二十四节气中的第一个节气,立春。《逸周书·时讯解第五十二》载:“立春之日,东风解冻。又五日,蛰虫始振。又五日,鱼上冰。”虽春寒料峭,而万物将融,大地开始回暖。

每一个节气都是以一种谱系存在着的,是生活的华彩部分。立春在从古至今的文字作品中多有表现。元稹《立春正月节》:“春冬移律吕,天地换星霜。冰泮游鱼跃,和风待柳芳。早梅迎雨水,残雪怯朝阳。万物含新意,同欢圣日长”,写的是物换星移,立春作为一个节点时令,立春后天地一新的愿许。苏颋《人日兼立春小园宴》:“年灰律象动,阳气开迎入。烟霭长薄含,临流小溪涩”,写溪水解冻、乍暖还寒。辛弃疾《汉宫春 立春》:“春已归来,看美人头上,袅袅春幡。无端风雨,未肯收尽余寒。年时燕子,料今宵梦到西园。浑未辨,黄柑荐酒,更传青韭堆盘”,写物候已到,人皆戴春幡、置办春盘,点出立春日的习俗。

除了被诗人们用主观情绪配以适当的意象加工过的立春节令,古代典籍中对于立春也多有描述,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副研究员林永匡、中央民族大学历史系王熹合著的《中国节令》一书中就对于立春日宫廷中和民间的风俗进行了盘点。

记述先秦时期的礼制与典章制度的《礼记》中,《月令》一篇中即规定了天子需要按照岁时月令遵从礼仪,举办各种政事活动,该篇对每月天子、群臣、嫔妃,乃至庶民百姓当“应时”所做的祭祀、 仪卫、授民、政事、起居、禁忌等均有细致、严格的规定。

以“孟春之月”为例,应进行的活动有:一是这时的主宰是太皞, 因此,祭祀要以户为对象,祭品以脾脏为上品。二是春天,天子应居住在明堂东边名为“青阳”的部分,正月则应住在青阳的北室。为顺应时气,天子当“乘鸾路(系鸾铃的车),驾苍龙(苍龙之马),载青旗 ,衣青衣,服仓玉(青色玉佩 )”,食麦与羊,食器、用具当粗疏而易透气。三是在立春之日,要行“迎春”之礼,并在朝中赏赐公卿大夫。同时,发布恩德令,褒扬好事,周济贫困,下及“兆民”百姓。四是此月要命太史之官,从事推算日月星辰运行的工作。五是举行祭天之礼,“祈谷于上帝”,祈祷丰收。 且要“天子三推”耒耜,行入土之礼。礼毕,与三公九卿诸侯大夫于大殿行“劳酒”之宴。六是此月“王命布农事”,并派农官住在东郊,“以教道民”田事技术。七是此月要命乐正入国学以 “习舞”;并修订一年祭祀的“祭典”;“禁止伐木”且要掩埋枯骨腐肉。八是此月“不可以称兵”杀戮,否则,举兵者必遭“天殃”。九是如在正月发布夏令,将招致“雨水不时”,且国“恐”有祸。 若发布秋令,则民有“大疫”。若发布冬令,则会洪水泛滥,“雪霜”大至而有灾。

而除了天子宫廷中举办的如此具有高度的礼仪象征性的活动以外,立春作为一年二十四个节气中的第一个节气,民间也会举办一系列活动,除举行迎春大典之外,还有打春牛、喝春酒、吃春盘的风习。其中, “打春牛”即是在这一天用黄泥造土牛进行鞭打,以示劝勉农事、 及时耕作之意。

《中国节令》书封

打春牛、迎春神

立春日要举办的习俗并不多,“打春牛”“迎春神”因为由来已久且历代沿革时进行了各种有趣的改造,被认为是立春习俗的核心意象。

《岁时广记》载:“鞭春牛:《朝会要令》 立春五日,都邑并造土牛耕夫犁具于大门外之东,是日,黎明有司为坛,以祭先农,官吏各具彩仗,环击牛者三,所以示劝耕之意。”

《皇明典礼志》载:“有司鞭春:永乐中定每岁有司预期造春牛芒神。立春前一日,各官常服舆迎,至府州县门外,土牛南向、芒神在东西向,至日清晨陈设香烛、酒果、各官具朝服,四拜,兴班首诣前奠酒三,奠酒俯伏兴,复位又四拜,各官执彩仗排立于土牛两旁,赞长官击皷三声赞,鞭春各官环击土牛者三。礼毕。”

“打春牛”作为其中最有仪式性的组成部分,并不局限于民间,如宋代孟元老在《东京梦华录》一书的“立春”条载:“立春前一日,开封府进春牛入禁中鞭春。”在皇宫禁中鞭春后,又将春牛置于府前鞭春,要府中官僚及过往民人打春牛。最初,每年鞭打的春牛用黄泥做成,后来则改用苇和纸制作,再后来甚至用真牛鞭春。陈元靓的《岁时广记》一书卷八引《皇朝岁时杂记》 说,宋人不仅用真牛鞭春,甚至将所鞭之牛“顷刻间分裂都尽”, 即还将牛肉分抢而光,以图吉利。到了清代,打春的习尚仍很盛行,同时还有祭祀春神的春山宝座、芒神等活动,用以祭祀与春天农事有关的诸神,以祈丰收,以求护佑。

现在,打春牛的习俗仍在全国大部地区保留,如西北与贵州,安徽的南陵、芜湖、当涂、宣城以及江苏南京的高淳区。一些少数民族如藏族、回族、维吾尔族、侗族、瑶族、壮族等也有对春牛文化的接受和保留。

春牛犁田

在中国,不同的方位、节气等都有掌司之神,春神则被认为是句芒。句芒是人面鸟身的神话人物。他是一个有着多重神格的神祇,既是创世神和造物神、掌管万物生长的木神、主管春天的春神,又是能给人“锡寿”的生命之神。

刘锡诚《春神句芒考》一文中谈及:句芒原是东夷部族中以鸟为图腾的族群的祖先神,连云港将军崖岩画留下了他最早的形象。在商周秦汉王朝多次的讨伐征战中,有着高度文明的东夷被灭国、迁君,东夷人遣散、流徙,逐渐融入华夏部族,句芒信仰也被华夏族群所接受,句芒由东夷人的东方之神转变为中华民族共有的春神。东汉时期五行观念盛行,对句芒信仰发生过重要影响,句芒成为立春迎春仪式中的春神。 句芒在北宋一度消失,于南宋再起,但演变为一个与“土牛”同等级别的俗神。在当代社会条件下,浙江衢州郊区的梧桐祖殿成为我国唯一尚存的句芒信仰的保留地,进入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的推荐名单。

衢州九华梧桐祖殿,全国仅存的唯一一座专门供奉春神句芒的神殿

衢州九华立春祭上祭拜春神句芒

喝春酒、食春盘

《中国节令》一书中也记载了在民间立春日的风俗,古代还有喝春酒、吃春盘的风俗。所谓“春酒”是指冬天民人所酿之酒,到春天酒熟后才饮用,故有此名。对此,《毛传》解释说:“春酒,冻酵也。”马瑞辰通释为:“周制盖以冬酿,经春始成,因名春酒。”汉代的张衡在《东京赋》中便记述说:“因休力以息勤, 致欢忻于春酒。”西晋的左思在《蜀都赋》中也说:“若其旧俗,终冬始春(即立春),吉日良辰,置酒高堂,以御嘉宾。”由此可知,古代立春日喝春酒习俗之盛。而吃春盘则开始于唐代。

陈元靓的《岁时广记》卷八引《唐四时宝镜》记述说:“立春日, 食芦菔、春饼、生菜,号春盘。”及至清代,民间制作的春盘还多用芹菜、韭菜、生笋等青鲜蔬菜组成。此外,古代在北方民间,立春日民人还有“咬春”(吃生萝卜)的习惯,其中,既蕴含有在新春季节尝新品翠(脆谐音为翠)的美意;更喻有保健、养生、 防病的作用和道理。

而吃春盘一事,在诗人的作品中也多有表现,如杜甫《立春》:“春日春盘细生菜,忽忆两京梅发时。 盘出高门行白玉,菜传纤手送青丝”,陆游《立春前七日闻有预作春盘邀客者戏作》:“蓼芽蔬甲簇青红,盘箸纷纷笑语中。一饼不分空恨望,暮年知有几春风”,杨万里《郡中送春盘》:“饼如茧纸不可风,菜如缥茸劣可缝。韭芽卷黄苣舒紫,芦服削冰寒脱齿”,苏轼《浣溪沙》:“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

也有部分地区立春日要吃田艾籺,田艾约10厘米高,叶子是粉绿色的,花朵白中间绿,全身长满绒毛。据《食物本草》里介绍,田艾具有祛湿,暖胃,清肠等功效。田艾籺也是拜神的节令贡品,祈祷风调雨顺。也是春季常见的时令食品。

春盘

田艾籺(本文来自澎湃新闻,更多原创资讯请下载“澎湃新闻”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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