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看两不厌
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李白的诗,写的是我们隔壁宣城敬亭山。多年前去过一趟。
世上的美景,或人,若是与你无关,厌和不厌,都是自作多情。不过我愿意对宣城抱有好感,青山绿水忆江南。多年前追随几位老师盘桓再三。也是这样的三伏天里,小面包在太阳下晒了几个小时,我们坐上去,个个成炕坊的鸡子儿,分分钟熟透。
然而我还是喜欢宣城的。即使只因为那里是我老友的家乡。
李白坐在敬亭山下,相看不厌的时候,已经是人生的暮年,心态开始松弛。二十多年前,他仗剑出川,路过芜湖的天门山,写下“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无限风景无边心境,在25岁的年轻人心中蔓延成无法预计的未来和无法丈量的高度。然而,更无法预计和丈量的是命运的翻云覆雨手,兜兜转转几十年后,风晨霜夕,驻足敬亭山下,往事成云烟,壮志成齑粉,更兼旧人凋零,“敬亭埋玉树,知是蒋征君”,此时的望山望水,其实是观望自己。多少行差走错,多少悔不当初,已成定局,无可更改。虽然勉强说“风期宛如昨”,其实我们都知道,他一生的画卷渐渐卷起,就要插入画瓶中。再打开展读,多少的惊叹,俱在身后。
无法感知的敬仰就如同无法消费的金钱,失去了真实的幸福感和获得感。
在20多岁的壮怀与50岁的释怀之间,40岁的李白曾短暂留居在宣城附近的南陵寨山,许夫人去世后,入赘许家的李白无所依恃四处游荡,在南陵“合于刘氏”,意即和一个姓刘的村妇同居。也不是归卧南山,而是坐等机会,中国古代的文人,多是如此。学成文武艺,货卖帝王家。即使只是写诗填词,想的也是奉旨。山中新酿的白酒,鲜嫩的黄鸡,安慰了大诗人的肠肚,无法满足诗人的梦想。
唐玄宗的诏书终于来到,李白“仰天大笑出门去”,我们都替他松了口气。乡下的日子过得不畅意是显然的,李白说“会稽愚妇轻买臣,余亦辞家西入秦。”这里有个典故,西汉朱买臣砍柴为生,他一边卖柴一边诵读,穷得叮当响。他老婆劝他,要砍柴就砍柴,要卖柴就卖柴,你这算怎么回事?劝不住。最后提出分手。朱买臣说,我迟早是要发达的,你会后悔的!粪堆发热,朱买臣真发达了,衣锦回乡,看到前妻与后嫁的一个男人胼手胝足,上顿接不上下顿地穷忙,朱买臣将他们收留在后园里。
一个月后,前妻自尽。这一个月发生了什么?隔了千年了,我还是感觉到朱买臣内心深处寒气逼人。
李白言下之意怪刘氏像朱买臣的老婆一样有眼无珠,按照当时李白的铁粉魏颢零距离采访,刘氏对李白相当不爽。这是可以想象的,大诗人不大可能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压根就是个喝酒吃肉的二大爷,谁家少个祖宗要上供吗?可是他们坚信自带身价,全世界都该哄着他,老婆更是如此。
天下的道理,都是各说各的。不过我们都知道,一个才华横溢的男人或者女人,和他是不是个理想的丈夫或者妻子不能划等号。你也不能因为他(她)才华横溢,就要他的老婆或者老公对他(她)的种种不称职甘之如饴。他(她)家水缸漏水,淌不到你家,你当然乐得说漂亮话。你和他(她)一起过日子看看,过日子可不是念诗。
人是活在当下的,活在切肤之感里。不能预支自己的未来,也就不能要求他人预支情感。
反正我是很难想象鸡毛蒜皮的日子里相看两不厌的境界,很难。看多了,都是审美疲劳,处多了,尽是龃龉横生。我们和这个世界,这个世上的人,能凑合下去,不过是选择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人生苦短,就算有缘有情有义有肚量,相守不过数十年。不要搞什么相濡以沫来考验婚姻生活,没几个婚姻架得住考验。估计到最后,最正常的状态也不过就是:相安无事。不要看不上这个词,这是退一步说话,却是各自都退一步,彼此都有底线,彼此也都有一点顾惜之意,存一点体面。这,也是个境界了。
主持人简介:唐玉霞,酿传媒的酒,煮文艺的茶。出版有《悠然岁时迁》《千古红颜:她们谋生更谋爱》《回味:美食思故乡》《回味:低头思故乡》《陌上芙蓉开正好》等随笔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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