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挺”牛
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父亲是个“牛人”。我小时候,常听母亲埋怨父亲只会耍“嘴皮子”,换不来一两油米酱醋茶,我跟着母亲认为父亲“一无是处”。我知道母亲恼怒的原因,是父亲总喜欢讲“段子”。比如,他曾经得意洋洋地对我说:“小子,你知道如何记住十二生肖吗?且听我说:老鼠前面走,跟着老黄牛;老虎一声吼,兔子抖三抖;龙在天上游,蛇在地上扭;马过山沟,碰见羊点头;猴子翻跟斗,雄鸡叫加油;黄狗半夜看家门,肥猪总是睡不够。”
这段子朗朗上口,跟着念上一遍,我竟然一字不差学得有模有样。旁边的人赞叹父亲真有学问。父亲一脸得意,赶忙“虚伪”地说:“哪里哪里,都是顺口胡捏的。”
我其实喜欢父亲,很喜欢父亲上课回来给我讲故事。有一个关于牛的故事,父亲以考题的方式,让我和堂弟争论了好多年。故事大致如此:
一头牛把头钻进粮食罐里偷吃,出不来了,主人去请舅舅帮忙。舅舅说:“把牛头砍了不就行了!”大家把牛头砍了。但是牛头还在罐子里。舅舅又说,“把罐子砸碎不就行了?!”罐子砸碎了。这时舅舅忽然放声大哭:“天呐,我年纪越来越大,以后我死了,你们怎么生活啊!”
父亲出的题目是:这舅舅的主意要听还是不听?堂弟不假思索地说:“要呀,不杀牛,牛怎么出来呢?!”父亲微眯着眼,轻言细语地问:“那么珍贵的牛,你舍得下手?”
父亲似乎想告诉我们一些道理,但他却不会那么直接——这就是他的“狡猾”之处,以致多年之后,每每遇到重大选择,我都会情不自禁想起这个故事,而且会在心底嘀咕,杀牛还是砸缸?
父亲说:“娃,长大后努力做个牛人!”
什么叫牛人?《三国演义》有五虎上将——虎将虎将,名字响亮!我不做牛人,当牛做马,辛苦一生。
父亲笑而轻语:“时间会给你答案。”
不得不说,知道“牛人”代表别具一格出类拔萃的“英雄”,已是多年以后了。牛怎么演变成牛人,父亲没告诉我。后来懂得很多词语的内涵,其实有很深的渊源。理一理这其中的来龙去脉,倒有几分情趣。
农耕社会,牛至关重要。因为重要,所以官府严加保护。有些规定,现在看来十分有趣——西周:规定诸侯无故不杀牛;汉朝:杀牛要偿命;唐朝:牛主人擅自杀牛,判徒刑一年;元朝:杖责一百。唐宋时期,不管这牛是老得拉不动犁了,还是意外瘸了腿,都不能杀,除非牛自然死亡。再则,牛在古代中国人的心目中是具有灵性的动物,可以通神。说来让人悲催和矛盾的是,正因为牛在人心目中的神圣地位,在重大的祭祀仪式上,也便做了祭品。不过,即便作为祭品,那也不是一般人用得起可以用的。《礼记·曲礼下》记载:“凡祭……天子以牺牛,诸侯以肥牛,大夫以索牛,士以羊、豕”。就是牺牲,待遇也不一般。《史记·老庄列传》亦云:“祭祀之牛养食之数岁,衣以文绣”。
如此看来,自然之牛真是非同寻常,被称为“牛人”之人,理所当然会被附带上神秘的色彩。
父亲说“牛人”应该孕育在平凡之间,莫得那么神秘。父亲见我发懵,说:“娃,我给你讲个牛人的故事。古时有一人叫羊祜,当他从青州刺史的官职调到别处任职时,依然骑着自己平日所乘之牛,而把这只牛生的小牛犊留在原地。众人不解,他笑说这只小牛犊是我的牛在我的任期内吃官家的草料所生,不是我的个人财产,不能带走。”
后来我知道这个故事被人叫做《清官留犊》,被当做清廉的典范。当然,我曾经对羊祜的故事不以为然,更是认为父亲讲得“文不对题词不达意”——这样的故事怎么能证明他是牛人呢,大不了,就是与牛有关罢了。
不过如今,我觉得父亲讲得特别在理。有人说,一个人能对事业全力以赴,自始至终心无旁骛,自然就会成为牛人。
我不知道父亲读过这句话没有。但我知道父亲无非就是这个想法。很多名人喜欢以牛自喻的故事,似乎也可以用来佐证这个道理的正确。齐白石自称“耕砚牛”,鲁迅将自己比作“孺子牛”。“老黄牛”更是对忠诚、模范人物的美称——那些“牛人”,内心都纯正而坚定。
关键是我们,牛年到了,该做怎样的一头牛,才能让自己“牛气冲天”呢!□廖天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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