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无限慈悲看这个世间 ——王威小说读后感
□李石头
作为一个多年的小说读者,我竟一直不知道潍坊还隐藏着王威这样一位优秀的小说家。直到2021年5月,在《北京文学》杂志上看到一部万字短篇《阳光刺眼》,后边附作者简介,才知道王威是潍坊人。
后来,陆续看了王威的《如果你看到易生在笑》《写给小五的第十九封信》《饥饿的餐馆》以及长篇《远处传来谁的歌声》。她写的短篇小说《如果你看到易生在笑》,前不久获得泰山文艺奖,实至名归。
王威的小说,经常让我觉得那是天然生就的一件艺术品,通篇看不到雕琢的痕迹,她具有虚构一个小说世界的神奇能力,里面的每一个接榫都扣合得看不出缝隙。无处不恰恰好,增之一分则多,减之一分则少。越看她的作品,越觉得自己有了“还是不要再动写小说的心思了。”
可以这样说,将王威的短篇小说放在一堆经典里,未必没有混淆的可能。不仅如此,这些小说打动人心还在于,作者是怀着无限慈悲看着这个世间,她看着那些底层的、小人物的、社会缝隙里的绝境和疼痛,慢慢地落下泪来。她虽没有能力拯救什么,但是极其温柔地从肺腑深处生出悲悯,看见、懂得,然后完美地构造和呈现。是作者心里先共了情,才能看到这些苦难的灵魂。
受到语言暴力而冲动杀人的私生子易生、跟着母亲改嫁而遭受各种虐待的小五、生存陷入危机的小锣……这些她的小说里的人物,也许你从来都没有遇见过这些社会底层的边缘人,然而又好像,你从小到大的生活中他们从来都没有缺席。
比如小五,先不说结构有多么奇妙,叙事有多么准确,只说一个细节,六指的小五在又一次替“我”顶罪后,“小五的脸颊被胖娘们的耳光甩肿了。回家后我爸凶狠地盯着他转了几圈。我看到小五……抖来抖去,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我三个哥哥也跟着大笑。大哥上前踢了他屁股一脚说,妈的你筛糠啊?小五往前趔趄了几步,他妈赶紧上来拉住他,被他倔强地甩开了……娘俩一起摔倒在地。我们笑得更厉害了。我爸也忍不住咧嘴笑起来,喷出满嘴酒气。”作者不写他可怜,而是写继父一家的笑,来反衬一个多余孩子的不幸,引文缺少了文本中前后的连贯,也许没有那么触动人心,但读到那里,我相信每一个人的心脏都会紧紧收缩、疼痛。这就是王威的笔力。
《远处传来谁的歌声》是部长篇,开头进入较慢,一路读下去却很吸引人,有不自觉要一气读完的牵力；非常迷人的讲述,让我想起二十世纪某类型的女作家,冰心、杨绛、林海音和於梨华,那种温厚的语感和尘世生活的视角与氛围,是传统文化中良好的那一部分所滋养出来的。
一开始我以为写一个温暖又惆怅的爱情和青春的故事,200页往后才发现故事在变大,体量与内容都在变大,时代演进中大开大合的场面、很多人的命运波折……其间草蛇灰线伏脉千里,掌控得住,交叉分离之间处理得很好,有条不紊,每个人物的命运转折之间都能均匀用力且有独立的完成度。
长篇往往难在收网,或松或散或匆忙,而《远处传来谁的歌声》在结构上卯榫结合,结尾跟前大半一样从容,真是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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