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婚变难分是与非恩与怨
一场病毁了姐姐,全家人宠着她让着她
达摩克里斯之剑终于落下来了:庄伟从家里搬走了,只留下一句话,要么死,要么离……
二十多年前的担忧,最终还是来了。姐姐愤怒地咒骂,来回叨叨着要想办法惩罚那混蛋,要去撕破狐狸精的脸。我和弟弟相对无言,因为跟姐姐是没法讲道理的,尤其在她受到刺激的时候。
姐姐跟庄伟结婚二十四年了,近几年来时常吵得鸡飞狗跳。我们早就厌倦了,连母亲也说:早离早托生,当初死活要嫁,现在见了棺材再掉泪,晚了……
我们一直害怕这个结果,当它真的摆在面前时,又都松口气:果然,当初我们说的没错……
母亲一夜之间老了十岁,她有气无力地吩咐我和弟弟:人的命天注定,你们管不了就别管了。而在这之前,母亲常说的话却是:你俩聪明能干,一定得帮着姐姐,她过不好,我死不瞑目……
母亲二十多岁时就当了公社的妇女主任,她跟同样是革命干部的父亲结婚后,一直分居两地,快三十岁才有了第一个孩子。母亲总说姐姐小时候漂亮得跟洋娃娃一样,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人见人爱。但为了干工作,姐姐没出百日就被送到了山区奶奶家,过年的时他们才会去看她,待两天还没亲够就往回赶。姐姐四岁时发高烧,奶奶用尽各种土方子也没管用,等送到医院,姐姐已经快不行了……
那时县医院有个从省城下放的医生,把昏迷了三天的姐姐救活了。但她因脑膜炎后遗症智力发育迟缓,肢体也不那么灵活。母亲后悔痛心,辞去工作,带姐姐到处治病。一年之后,姐姐的状况虽然有了好转,但她的眼睛有点斜,手和脚不协调,说话也不是很清楚……
母亲怕自己和父亲老了后无法照顾姐姐,三十六岁生下了我,他们又觉得有个男孩子更加稳妥,两年后又生了我弟弟。我和弟弟从小就被教导凡事要让着姐姐,以后要照顾姐姐,姐姐在一家人的宠溺下越来越霸道,只要不顺心,就大喊大叫满地打滚,长久以往,她长成了一个心智不成熟性格却强悍的人……
姐姐带回的男友外形太俊朗让人不放心
当父亲成为一方父母官后,一些人为了讨好他,带姐姐去北京上海做复健,从国外买最好的药让她服用。长大后的姐姐除了眼还有点斜,心眼儿不太够使,基本上跟正常人一样了。她糊弄着读完高中,被安排进一家事业单位,每天接接电话收发一下文件。
如果换做一般人,会觉得很满足,但姐姐被惯坏了,想起一出是一出,看别人下海经商,她也想自己做买卖,被父母阻拦后,居然离家出走,约了一个女生去云南玩了半月。更不靠谱的是,等她回来,说自己恋爱了,男孩叫庄伟,临沂的,在云南打工,因为爱情,他跟着她来潍坊了,她要嫁给他……
父亲气得暴跳如雷,姐姐置之不理,母亲苦口婆心讲道理,却被她噎得眼泪直流,平常她还能听我的话,可那次,她比任何时候都强硬:我就认定他了,除非我死……
无奈之下,母亲让姐姐把庄伟带回了家。我们第一眼看到庄伟,心想:这是个有心机的孩子。一米八多的身高,大长腿,那张脸如同雕刻般精致,浓密的头发微微卷曲,一开口,雪白的牙齿让人眼睛一晃……如此俊朗的男生,能看上一米五多点,眼睛斜视心智还不够的姐姐,谁信啊?
看姐姐跟我们死磕,母亲托人打听了庄伟的情况:父亲早逝,母亲带他改嫁给一个老光棍,又生了四个孩子,都在山沟里。庄伟初中毕业就四处打工,在工地上搬过砖,在足疗店给人洗过脚,后来跟着老乡去云南开饭店……
母亲边哭边说:我宁愿她找个脑子也不灵光的,也不能眼看着让人算计啊……
我们都觉得庄伟是贪图我父亲的权势才跟姐姐在一起的,可姐姐一口咬定庄伟是真心爱她的。她租了房子给他住,还找父亲的手下给他找了工作。最后居然说自己怀孕了,还说要把孩子生下来。没办法,一家人唉声叹气地把她嫁了出去。可过了许久,她的肚子也没见隆起,再问,她一翻白眼:如果我不撒谎你们能让我嫁给庄伟?母亲气得直哆嗦:她那脑子会想出这办法?肯定是庄伟出的主意,你姐姐这辈子肯定得毁在他手里……
他一直顺着姐姐公婆也把她当祖宗供着
庄伟没花一分钱就娶到了我的姐姐。
我父母觉得既然木已成舟,就希望庄伟能好好待姐姐,他们也会尽力帮他。庄伟跟姐姐结婚的头几年,身上还有农村孩子的淳朴和怯懦,有时姐姐乱发脾气,他总是忍着,我们看不下去责怪姐姐,他还帮着说好话: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姐姐太爱他,为了他什么都肯做,先是让父亲想办法把庄伟调到机关单位,后来又让他弟弟妹妹到城里读书,没过几年,她说看不得婆婆还在地里受累,把庄伟的母亲和继父也接到了潍坊。
每当姐姐跟父亲提要求,只要不过分,父亲都答应,因为庄伟很懂事,他的家人也都老实本分。姐姐生下一对双胞胎后,她公婆每天早晨六点过去洗衣做饭打扫卫生,忙活一天后,晚上七点再回自己的家,从不多说一句话。我一直看不惯姐姐的做派,前一刻给你花几千块买羊绒大衣,后一刻只因无意说句不称她心的话,她便立刻翻脸,把新买的大衣扔地上踩几脚。但庄伟跟他的家人多年来一直低眉顺眼,她婆婆不止一次说,要是没有姐姐,他们一家还得挨饿受冻呢……
当上副局长他提出了离婚
姐姐跟庄伟有过争吵,甚至一度闹得不可开交,但大多是为了孩子的教育或者鸡毛蒜皮的琐事。他俩只要闹矛盾,姐姐就去父母跟前数落庄伟的过错,或者跟我哭诉庄伟不体谅她。我和父母往往先责备姐姐,然后再婉转地问庄伟,而更多的时候是和稀泥,因为我们希望他们夫妻能白头到老……
庄伟的变化是在升职后。姐姐先是缠着父亲给庄伟换了工作,没过几年,又央求父亲跟曾经的下属打招呼,让庄伟当科长。父亲一直找借口拖延,一方面觉得不合适,另一方面也担心庄伟有了职权后会变心。姐姐隔段时间就提这事儿,母亲觉得是庄伟在背后撺掇她,也心有顾忌地阻拦。好在庄伟也没表现出什么不满,等他论资排辈熬到科级干部后,父亲在离开领导岗位前,帮他当了副局长。开始他还挺谦虚的,可渐渐地,他会打官腔了,学着摆谱了,对姐姐也变得不耐烦了,她发脾气他更凶,还说忍了十几年已经仁至义尽,如果她再闹就离婚……
姐姐受不了了,拼了命地跟他吵,只要一吵,庄伟就收拾东西去单位宿舍。姐姐再缺心眼也明白没了职权的父亲已经镇不住庄伟,她害怕了,从此变得小心翼翼,时时要看庄伟的脸色,对公婆也不再趾高气昂。但她的服软却让庄伟得寸进尺,他有了外遇,跟单位里一个小姑娘好上了……
那时,父亲刚刚去世,姐姐受不了双重刺激,跑到庄伟单位把小姑娘打了,还当众揭庄伟老底,说他当初穷得连内裤都买不起,结婚时她偷偷塞给他两万元充当彩礼,他怎样哀求她让父亲帮他弟弟妹妹,父亲怎样帮他当上副局长……
那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庄伟觉得既然已经撕破脸皮,索性跟第三者同居了。姐姐傻眼了,只好去求婆婆,让她劝庄伟回家。
庄伟虽然回到了家里,心却野了,时不时地传出他又跟哪个女人鬼混的消息。我和弟弟劝姐姐离婚,说两个孩子都大了,干嘛非得受那屈辱。但姐姐死心眼:这辈子我就认定他了,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看看傻乎乎的姐姐,再看看年近八十岁憔悴不堪的母亲,我和弟弟很心酸也很无奈。在情感上,我们恨庄伟,恨他对姐姐不负责任,甚至觉得他是利用完姐姐后抛弃她,但从理智上,我们又无法把所有的责任都归到庄伟头上,如果说利用,也是相互利用,因为他的大好年华捆绑在了一个长得不好看脑子又不灵光的女人身上,况且,他也是近几年才变心的,以前,他称得上是尽职的丈夫和称职的爸爸。如果再偏袒他一点的话,姐姐虽然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但她乖戾的性格也足以消磨掉一个男人的耐心……
姐姐的婚变,包含了太多的东西,情义,利益,恩怨,是非,谁也没法说清楚,只能顺其自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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