潍坊海员达三万 劈波斩浪不全是光鲜 “世界海员日”记者采访临朐三位老海员,为读者探秘不为人熟知的远洋世界

潍坊晚报 2019-06-27 09:25 大字

今年6月25日是第九个“世界海员日”。据潍坊海事局最新数据,目前潍坊籍海员达3万人。这是一个庞大的群体,也是一个神秘的群体。远离家乡和陆地,常常在水天一色的大海上漂泊大半年,他们的生活和工作究竟是什么样子?外表光鲜以及高薪背后,他们又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故事?记者采访了三位老海员,带您走进海员世界。

为何选择这行

四处旅游,实现了小时候环游世界的梦想

今年41岁的尹怀喜是临朐县城关街道狮子口村人,2000年第一次登船,一路从三管轮做起,经过19年奋斗,如今已是轮机长职务,也就是俗称的“老轨”。常年与海洋为伴,他的皮肤黝黑,船上长期睡眠不足,他的眼睛底部有一层黑眼圈。

尹怀喜告诉记者,在一艘船上,甲板层面职务分为三副、二副、大副和船长,轮机方面职务分为三管轮、二管轮、大管轮和轮机长。当然,这些只是职务船员,所有人一上船还是要从最基层的“卡带”(实习生)做起。

多年的海员生活让尹怀喜几乎实现了小时候环游世界的梦想,埃及、西班牙、泰国、巴西、澳大利亚……世界各地都留下了他的足迹。“外人看来,我的工作就跟四处旅游一样。”尹怀喜笑着说,当初选择海员,也是被世界各地来回跑所吸引。

另一个“老轨”刘金泳是临朐县冶源镇人,今年43岁。如今他欧亚非美各地都去过了,这算是当海员带给他的最大“福利”。“每当我去国外,都会给家人朋友带礼物,如今他们经常让我捎东西。”刘金泳说。

高薪收入,干得好一年挣一套房不成问题

绝大多数人之所以选择做一个四处漂泊的海员,都是冲着高薪去的。根据《2018山东省海员发展报告》统计,如今国际远洋航行船长职务最低月薪7500美金,“老轨”一个月最低也7100美金。相比较陆地收入,海员的收入优势很明显。

“当时我当海员,就听人说干得好一年能挣一套房子。”刘金泳说,真正实现海员梦后,他发现所言不虚,“2002年前后,轮机长职务每月工资1500美金,一年跑下来人民币能挣十几万元。那时候房价低,这钱能买一套不错的房子了。”

尹怀喜当年选择当海员,也是被高工资吸引。“2003年前后,我妻子一个月挣2000多元,算高的了。”尹怀喜说,虽然他那时候在船上没有任何职务,但是工资仍然比妻子高三四倍。

“在船上高薪,下船就没钱”,这是海员的“潜规则”。在高薪吸引下,很多人宁愿多在海上漂,也不舍得下船回家。尹怀喜说,年轻时为了赚钱,他曾经一口气在海上跑了14个月。刘金泳说,他也曾一次性在船上待了13个月才回家。有了高薪收入,两人都在潍坊买房安家,生活过得不错。

船上生活如何

手机时常没有信号,怎么打发时间很苦恼

可能有人觉得,有这么高的薪水还可以环游世界,当海员简直太舒服了。如果你这么认为,就大错特错了。船员的丰厚薪水是用巨大代价换来的,其中,日复一日的枯燥是无数海员难以言说的痛苦。终日与大海为伴,没有正常社交,怎么打发时间,成为很多海员的苦恼。

刘金泳说,他当年刚上船时,电脑还没普及,每天的娱乐生活就是看录像、打扑克、下象棋。最大的幸福就是到港口的时候,可以下船买张当地电话卡打电话,或给家人写信。“那个时候流行写信,但是收信很慢,有时候好几个月都到不了”。

到2008年前后,手机已经普及,在船上可以用手机,日子不再那么枯燥,但是高额的漫游费让他们也不敢随便打电话。“对于时常没有信号、不敢乱用的手机来说,功能跟个闹钟差不多。”刘金泳说,如今船上覆盖了wifi,可以玩手机,比之前好多了。

刘玉军是临朐县冶源镇半截楼村人,已经从事海员工作9年的他如今是一名二副。“很多船上仍然没有信号,一连五六天没信号是家常便饭。”刘玉军说,“每次回家,我们每个人都会下载很多电影到笔记本上,到了船上换着看,很多人一年至少能看100部电影。”

忍受高温和噪音,最幸福的事是吃到青菜

身为“老轨”,在机舱内工作是常态。尹怀喜说,机舱热的时候能到五六十摄氏度,中暑是家常便饭。“比如经过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的时候,感觉特别热。”尹怀喜说,他最犯愁夏天经过中东,那种酷热简直难以忍受,“一天喝三大瓶矿泉水都不够,不用上厕所,哗哗全出汗了。”

除了热,船舱工作噪音还特别大。“在机舱内工作,说话基本靠吼,实在不行只能打手势。”尹怀喜说,“时间长了,打手势也有默契了,一比划大家就明白什么意思。”

与热相比,冷更难受。刘玉军说,他刚做海员时,有时候大冬天冲洗船舱。“海面都结着一层薄冰,水枪一射出去,接着成了冰碴碴。”刘玉军说,茫茫大海没有一点遮挡物,即便是冻得牙齿打颤,也要坚持下去。

刘玉军说,在船上还有件比较折磨人的事情——睡眠。由于船身颠簸,一不小心,人就可能在床上来回滚,滚下床是大概率事件。“如今我睡觉都是呈大字型,脚都不自觉地抓着床。”刘玉军说,下船回家,这个习惯仍然很难改。

在船上最幸福的是什么?刘玉军想了想说:“应该是能吃到青菜吧!”

刘玉军告诉记者,一般船只有到了港口才能得到补给,如果航行时间过长,青菜经常吃不到。有时候吃肉都吃够了,吃菜却是件奢侈的事情。

刘金泳说,一般到了港口,他们都会补给淡水、面粉、青菜和肉类。由于青菜不耐储存,所以总被消灭得最快。“先吃绿叶菜,再吃白菜土豆,再吃洋葱,最后吃鱼吃肉。”刘金泳说,到了实在没有青菜吃的时候,他们就自己发豆芽、发蒜苗。

海员最怕什么

生病后不能及时治疗,经常需要与死神搏斗

当船员最怕什么?尹怀喜和刘金泳异口同声地说“生病”。漂泊在茫茫海上,船上没有专业医疗人员和设备,如果突然生病,很多时候就意味着与死神较量。当海员这么多年,两个人有一个共同点:在船上基本不生病,但是每次回家总要大病一场。

刘金泳说,他的一个同事曾经腿部被锥子刺伤,鲜血流了一地,但是没有人敢拔出来。“那个同事就这么硬挨了一个星期,到港后被小船接了下去,才得到了治疗。”刘金泳说,他还有好几个同事在船上突患重病,但是因为抢救不及时撒手西去。

除了生病外,晕船几乎是每个海员必须要扛过的一道坎。尹怀喜说,最初当海员的头三年,他每次上船都晕船,吐得天翻地覆。

常年在海上漂泊,海员的危险系数远高于其他工作。至今,刘金泳对自己一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的经历记忆犹新。那是2001年,刘金泳刚成为海员,从新西兰拉大木头到韩国。从天气预报得知,出发当天可能有10-11级台风。船上的人商量后,觉得问题不大,便抛锚启航了。没想到的是,一开船,船身立马被卷入台风里面。

风浪太大,船舱的透气帽被刮掉,海水趁机涌入。透气帽底下就是电机,海水涌入后电机瞬间短路,主机坏掉,整条船失去动力。“当时,二副吓得瘫在了地上,因为一条失去动力的船在台风面前就是等死。”刘金泳说,可能上天眷顾,就在他们抢修主机的那5分钟,船身居然到了两个浪的中间地带,那个地带风平浪静。等抢修好主机,船身重新拥有动力后,猛浪才开始又向大船扑来。

“出海真的能碰到海盗吗?”面对记者的提问,尹怀喜说:“是的,一不小心就有海盗拿枪顶到你脑门。如果海盗真上船了,大家只能躲到安全舱内,里面有清水和食物,等待救援。海盗的枪支都很先进,想要正面硬抗几乎是不可能的。”

心中有何遗憾

长年漂泊在外没法顾及家里,过节时最难熬

当海员这么多年,最大的遗憾是什么?刘金泳说,遗憾有很多,其中最大的亏欠是对家人。这么多年漂泊在外,根本没法顾及到家里。当年,他老婆生孩子,他都没有来得及赶回家,这一直是他心头难以言说的痛。

“当年上船的时候老婆还怀孕,等下船回家,孩子都好几个月大了。”刘金泳说,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没法照顾家里,都是妻子挑起了家庭的重担。

长年不在家,刘金泳感觉缺失了与妻儿亲近的时间。如今儿子慢慢大了,他很想弥补回来。“如今我上船时间和次数都明显少了,就是想要照顾家庭照顾孩子。”刘金泳说。

尹怀喜感叹,在船上最难熬的是过节,这么多年来,他几乎没有在家过一个春节。看到朋友圈里阖家欢乐,自己只能与冰冷海水相伴,别提多难受了。

长年的漂泊,让海员经常淡忘了时间。尹怀喜说,这么多年来,他经常是自己的生日过了许久后,才突然想起来。“没有家人在身边,也就没有人陪伴过生日。”说到这里,尹怀喜有些心酸。

刘玉军说,他的海员同事,有的父母突然去世,但是却无法陪伴在身边,那种痛苦是别人无法体会的。

◎新闻延伸

年均海员培训量

潍坊居全国第一

记者从潍坊海事局了解到,潍坊年均海员培训1800余期,考试7万余人次,在全国地级市排名第一,是名副其实的海员大市。截至2018年底,潍坊籍海员达3万人。

潍坊航海职业教育和培训体系基础雄厚。潍坊航海职业教育起步早,航海技术技能人才培训体系成熟,基础设施完善,现拥有开办航海职业教育的院校4所,目前在校生约6000人,约占全国7%。本科教育的山东海洋技术大学正在筹建,潍坊有望成为航海职业教育培训体系最完善、服务体量最大的地级市。

潍坊海事局工作人员表示,如今“学船员到潍坊”已成为行业品牌。外地船员来潍培训占培训总数的85%以上,培养了大批专业技术人才在潍坊就业,对带动国内航运发展起到重要的作用。其中,山东海事职业学院被确定为山东省职业院校混合所有制试点项目,山东交通职业学院已成为全国最大海军士官培养基地。

A04-A05版本报记者李楠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署名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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