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74年,你们可算来了”
临沂牛余庆老人一直为临朐籍烈士护墓,终于迎来其亲人
从1941年起,临沂沂南县大庄镇西桃花村的牛余庆老人一直为一名叫“老张”的临朐籍烈士看护墓地。几经周折,“老张”基本确定是临朐县冶源镇赤良峪村的张维吉。8月26日,记者与张维吉的后人一起赶赴西桃花村,祭奠这名在抗日战争中牺牲的烈士。
讲述
“老张”腿被炸伤
8月26日,记者与“老张”的后人一起来到临沂市沂南县西桃花村。92岁高龄的牛余庆见到“老张”的后人时,说的第一句话是:“等了74年,你们可算来了!”
据牛余庆讲述,1941年冬天,西桃花村里驻扎着40多个鬼子,西边山头上还有两个鬼子放哨。有一天,牛余庆的姑父找到他家,说因为战事紧急,有些伤兵来不及转移,要在牛余庆家附近挖两个地窖,把伤兵暂时藏起来,拜托牛余庆父子俩帮忙照看,等过一阵再来接他们。“两个地窖很快就挖好了,每个地窖住着9名伤兵。”牛余庆说,当时没有粮食,为了照顾伤兵,他和父亲就去给他们送煮地瓜。
“听说这是徐向前的部队,俺爹和我每天都煮两锅地瓜,再带上一坛子水,趁后半夜偷偷送到地窖里。”牛余庆回忆说,日军在山上安装了探照灯,他们只敢后半夜去送,还不能大声说话,怕被鬼子发现了。给伤兵送完地瓜和水后,他再小心翼翼地用玉米秆把地窖入口封上。
伤兵在地窖里住了一个星期后,“老张”因伤势过重牺牲了。牛余庆说,“老张”看上去有二十多岁,被炮弹炸到了右腿。因害怕被人发现,牛余庆和随队的王医生在地窖旁把“老张”埋了。
鬼子撤走后,八路军赶回来转移伤兵,“老张”的大哥也在其中。得知弟弟去世,大哥非常难过,在弟弟坟前立了一块木牌,上边写有弟弟的名字和家乡。“老张”的大哥告诉牛余庆,他们兄弟三人一块外出当兵,因为战事紧急,无法立刻迁走弟弟的遗骸。“他请我帮着看好墓,将来只要他和另外一个兄弟有人活着,一定会回来找我,把他弟弟的遗骸迁回临朐老家。”牛余庆说。
护墓
见潍坊人就打听
只因大哥的这句话,牛余庆为“老张”护起了墓,一直在等待“老张”的家人来接他回家。牛余庆家离“老张”的墓地只有几百米,只要有空,他就过去照望一下,逢年过节还给他上坟。村里人都知道这里埋着烈士忠骨,常有人来添土、送灯。附近学校组织为“老张”扫墓,牛余庆也常常去当解说员。看到有人记得“老张”,牛余庆感到很欣慰。
然而,“老张”的哥哥们迟迟没回来,牛余庆就这样一边守墓一边等了74年。“我后来才意识到,恐怕他们在战斗中也牺牲了,不然肯定回来接‘老张\’。”牛余庆叹了口气说。
西桃花村附近不少村子里都埋有烈士遗骸,随着时间的推移,烈士们的墓一个个被迁走了,就算没被迁走,政府也为他们立了碑,但“老张”的墓却一直没立碑。
“这些年,要不是大家一直添土,‘老张\’的坟早就没了,别人都有碑,一门三烈士的‘老张\’也应该立碑!”说到这里,牛余庆有些遗憾,他曾找过当地政府部门,但因无法查实“老张”的身份不能立碑。
随着自己逐年老去,牛余庆愈发明白“落叶归根”的深切含义,也更迫切地想为“老张”找到后人。为此,只要听说有人是从潍坊来的,他就去打听是否认识“老张”。
牛余庆说,“老张”牺牲时自己年纪小,只记得木牌上写有“临朐”、“赤良峪”几个字,别的怎么也回忆不起来了。“只知道叫‘老张\’,我老了,头脑不清醒了。”牛余庆自嘲说,他没离开过家,也不知道“赤良峪”在哪里,只是“临朐”、“赤良峪庄”这两个词在他记忆中印象特别深刻。
寻亲
与张维吉相符
今年4月份,牛余庆盼望八路军战士遗骸回家一事被临沂一家媒体报道,根据“临朐”、“赤良峪”等信息查询到,在临朐县冶源镇有一个叫赤良峪的村子,村里40%的村民姓张。最近几个月,赤良峪村支书刘永忠一直在为这件事奔走。
刘永忠说,赤良峪村有近1700人,张姓是第一大姓,抗日战争时期村里不少年轻人外出当兵,一些人成为了烈士,有的至今都没有找到遗骸。
根据牛余庆老人所说“老张”牺牲的时间、兄弟三人都当兵等信息,刘永忠到处走访,走访该村88岁的张玉信老人时,他终于得到了线索。
张玉信的哥哥在1940年前后当兵,张玉信当时十几岁,对当年发生的事能记得一些。刘永忠问起,他是否记得当年村里与哥哥一同参军的还有谁,此时,张玉信回忆起了三个人的名字,他们是张瑞三家的张维信、张维顺、张维吉三兄弟,与牛余庆说的有相似之处。
刘永忠告诉记者,这三兄弟一块去参军,但最后都牺牲在了战场上,前几年,张维信的墓刚刚找到,如今墓已经迁到了临朐县烈士陵园,而牛余庆老人一直照看的基本确定是老三张维吉的墓。
基本确定了张维吉的身份后,刘永忠也联系到了他的后人,张纪永就是其中一位。“张维吉与我爷爷是同一个爷爷,算起来他是我的爷爷。”张纪永说,张维吉三兄弟都没有直系后人,算起来,他是与他们关系最近的亲人。
“特别感谢牛大爷,如果没有他,我可能永远都找不到这个爷爷了。”张纪永说,以后他会把牛余庆当做亲人一样,逢年过节会去探望他。
打算
迁回县烈士陵园
8月26日,张纪永和四叔来到西桃花村祭拜先烈,并感谢牛余庆老人74年不离不弃的坚守。
虽然刚下过雨,到处都是泥泞,牛余庆拄着拐健步走在前面,连身后的年轻人都追不上他。穿过玉米地、排水沟,老人忽然停了下来,指着脚底下一面石头垒起的围堰说,这就是当年其中一个地窖的所在处。“一个地窖里9个人,藏得这么远才没有被人发现。”牛余庆说完,又继续前行,不远处的花生地里耸起一个坟包,坟头上有不少新土,这就是“老张”的坟墓。
“当年这里是个排水沟,我们挖了个坑,把‘老张\’头朝西脚朝东放在坑里,就这么埋了,后来他哥哥来插了个木牌。”牛余庆老人向众人介绍着当时的情况。
据临朐县烈士陵园管理所所长傅廷峰介绍,通过调查,确定西桃花村该无名墓为1940年期间牺牲八路军战士烈士墓,且为临朐张姓烈士。经核实,赤良峪村共有14名烈士,其中张姓5名,经过对张氏家族排查和碑文考证、对比发现,与张维吉比较符合。
下一步,临朐县民政局将进一步核实信息,近期将把该烈士墓迁回临朐县烈士陵园。
在众人拜祭时,牛余庆老人坐在地上一动不动,怔怔地看着“老张”的坟头。自己等了74年终于等到了“老张”的家人,“老张”快要回家了,该为他高兴,而如果照望了一辈子的“老张”走了,他就少了一个“老伙计”,又非常舍不得。回来时,已经走出了很远,牛余庆仍不断回望着“老张”的坟头,像是在告别。
文/图本报记者周晓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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