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考古的新未来 实验室考古助力“黄金大墓”现身
中国小康网 独家专稿
文|苏枫
“恰恰是考古遗址中那些微不足道的、容易被人丢弃的东西,小到植物遗存、动物粪便,拿到实验室之后,都能够给我们了解古代社会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
南昌海昏侯汉墓,是中国发现的面积最大、保存最好、内涵最丰富的汉代列侯等级墓葬,2015年入选中国十大考古新发现。发掘以来出土2万余件文物,其中尤以数量惊人的“金器堆”轰动一时,被称为“黄金大墓”。
2020年9月23日,江西南昌汉代海昏侯国遗址公园正式开园,大量文物首次对外展出,世人得以一睹真容。海昏侯汉墓的发掘现场有多耀眼?科技对这座大墓的发掘起到了怎样的作用?
国家宝藏 海昏侯汉墓遗址创造了中国考古史上多项纪录,意义重大。图为海昏侯刘贺之子刘充国的青铜玩具。
“侯的规格,王的规模,帝的规制”2011年3月23日,江西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接到群众举报,在南昌市新建区大塘坪乡观西村老裘村民小组东北约500米的墎墩山上,有座古代墓葬被打了盗洞。
这座险遭盗掘的古代墓葬,正是西汉海昏侯墓。
在考古界,汉墓向来有“十室九空”的说法。这是因为,汉代盛行厚葬之风,因此成为盗墓贼们的心头之好。很多汉墓在汉代就已经被人盗掘,更别提之后的历朝历代。因此,有专家戏称,挖掘汉墓其实是为盗墓贼“打扫战场”。
从2011年4月15日至2015年10月31日,考古人员进行了系统的考古勘探、发掘;在面积达4万余平方米的墓园中,发现园内错落有致地分布着大小8座墓葬和1座车马坑。历经4年多,考古队员才逐步从外围探至主墓。
2015年11月14日上午,海昏侯墓主椁室考古发掘工作正式启动,对主椁室的清理工作就此拉开帷幕。
板栗虫草、衣笥钱粮、钟鼎车马、金玉珠辉,居室化的椁室结构,勾勒出一位西汉贵族在富足社会中的精致生活。这是遵循古代儒家“事死如事生”的丧葬观念:死者生前享受的东西都要带到墓中去,汉代墓葬形制的宅第化与陪葬品的生活化趋势十分明显。
2016年3月2日上午,考古专家组在首都博物馆召开新闻发布会,正式对外确认南昌西汉海昏侯墓主人的身份,就是此前一直猜测的第一代海昏侯——汉废帝刘贺。
刘贺,汉武帝刘彻之孙,5岁继承昌邑王位。公元前74年,汉昭帝刘弗陵驾崩而膝下无子,大将军霍光征召刘贺主持丧礼,拥立为帝。仅仅27天之后,刘贺帝位被废,成为汉代在位时间最短的皇帝,史称汉废帝。
海昏侯遗址的意义绝不仅仅在于“多金”,它还创造了若干个纪录:在长江以南发现了唯一的真车马陪葬坑是中国目前发现面积最大汉代侯国聚落遗址;出土的一件青铜豆上清晰刻有的“南昌”二字是关于“南昌”城最早的实物资料;出土的10余吨200余万枚五铢钱按汉制换算下来相当于现在的50公斤黄金,反映了西汉王朝的“赙赠”制度;成功获得了汉代铜钱以1000文作为一个基础单位的重要信息,首次以考古方式证明唐宋以来以1000文铜钱为一贯的校量方式最迟起源于西汉;数以千计的竹简和近百版木牍是中国简牍发现史上的又一次重大发现。
海昏侯刘贺的墓葬本体规模很宏大,上有高达8米的覆斗形封土堆,下边有甲字形的墓穴,墓穴面积达到400多平方米,是一种方形木结构的椁室,设计得非常严密,结构复杂,功能清晰,是西汉中晚期列侯等级墓葬的一个典型范本。
海昏侯墓还出土了整套的乐器,包括两架编钟,一架编磬、琴、瑟、排箫、笙、伎乐俑,形象地再现了西汉列侯的用乐制度。
出土物中有精湛的错金银、鎏金、包金、贴金、髹漆等工艺,显示了西汉时期手工业高超的制作水平。
“2万多件文物,形象地再现了西汉时期高等级贵族生前的生活状况,具有极高的历史价值和艺术价值,包括考古的科学价值。”海昏侯墓国家专家组成员、中国社科院考古所研究员、实验室考古专家李存信在讲座“实验室考古方法梳理”中,以海昏侯墓为案例,讲述其中运用到的科技手段,说明了科技如何改变考古方式。
李存信将海昏侯墓归纳为,“侯的规格,王的规模,帝的规制”。
实验室考古:田野考古的延续和扩展
考古遗存的唯一性和不可再生性,以及经过近百年来的考古调查和发掘,使得不同历史时期的考古资源越来越少,并且越来越稀缺。
“这就要求我们在考古实施过程中更加珍惜考古资源,以最大可能获取考古信息和实物资料为宗旨,缩小或者减少大规模考古发掘面积,利用较少的考古资源,多学科共同参与,进行精细化的考古发掘和项目研究。近些年的考古学的方法,已经从传统的田野考古逐步向田野考古和实验室考古并存的趋势发展。可以说实验室考古是田野考古的延续和扩展。” 李存信说。
实验室考古是运用多种科技手段,开展古代文化遗存的发掘、清理、处理和保护。通过对遗迹遗物的现场观察和研究,探索古代人类社会以及相关方面的科技状况。
在海昏侯墓的考古工作中,每件文物提取之前,要经过三维扫描、拍照绘图、绘号登记等几个步骤,提取后由专人当场录入器物账本,简单登记形状、尺寸、完残程度、纹饰等信息,再转移到临时文保用房。
海昏侯墓出土的一些文物,腐蚀情况其实比看上去要严重。其中最脆弱的是丝织品。两千年前的桑蚕丝,纤维早已老化,如果直接开棺,氧气、紫外线可能会让它们立刻脆化、粉化。
“鉴于内棺里可能存在许多脆弱质遗存,而且应该非常丰富,为了最大化地保存每一个遗存信息,我们决定把内棺迁移到室内做实验室考古。”李存信主持了内棺整体套箱工作。
位于实验室的低氧工作间是文物保护技术的一种新的科技手段,此前一直用于航天技术领域。开启时,低氧工作间可以产生并输出氧含量少于1%、相对湿度可在20%~80%范围内调节的纯净氮气。考古人员则需要戴着氧气面罩工作。
工作间约20平方米大小,四周是透明玻璃。旁边设有古尸低氧储藏柜和低氧气调保护储藏柜等,可以对古尸或清理好的出土文物实现长期低氧储存。通过专业严密的保存和运输转移,大量出土文物成功进入实验室,经过专家们的分析研究,终于在2020年秋天向人们揭开神秘面纱。
中国历来不主张对高等级大墓进行主动性发掘,国家文物局原副局长童明康曾公开表示,禁止发掘帝王陵寝出于多方面考虑,“一是科技水平不够,对出土文物第一时间的现场保护仍是难题;二是考古力量有限,基础建设工程中的考古工作已经任务繁重;此外,也应该为后世子孙留下点东西。”
“因为考古学是研究人类的历史及其环境,所以从其产生始,就与自然科学密切相关,有很多的分支科学。”上海博物馆考古领队王建文认为:“国内外共同关注的考古学有三大课题,分别是人类起源、农业起源、文明起源,这三个课题已经进行了很多年的研究,但是新的考古材料的发现,也在不断刷新人们的认识,很难在短期内解决。最近几年科技在考古实际工作中的作用越来越重要,比如DNA技术的发展,也运用到考古学研究上,用以探索人类的迁移与扩散,并已取得很多进展。”
“很多人对于考古学的认识,还停留在挖掘古代珍宝、寻找失落文明上面,虽然考古学家们也都十分渴望能够在有生之年遇到像秦始皇兵马俑这样的惊世发现,但是很遗憾,从平淡无奇的遗物中了解和复原古代人类的生活,乃至于整个社会的演变才是这门学科的力量所在。” 浙江大学文物与博物馆学硕士、《围观考古现场》作者项木咄认为:“恰恰是考古遗址中那些微不足道的、容易被人丢弃的东西,小到植物遗存、动物粪便,拿到实验室之后,都能够给我们了解古代社会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
(《小康》·中国小康网 独家专稿)
本文刊登于《小康》2021年1月下旬刊
原标题:《科技考古的新未来!实验室考古助力“黄金大墓”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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