茎叶花果的好时光
刘学刚
潍日高速公路安丘南站坐落在三国高士管宁的故里官庄。官庄镇区西侧一公里处,有一个叫万芳果蔬的种植示范基地。万芳果蔬耕种面积七百多亩,与安丘南站隔路相望,东西距离二百米。
万芳果蔬,听起来大气而浪漫的名字。一朵花在它的天空,用细腻温柔的香气拨开了一枚果实的道路。一万朵花越过枝越过叶越过时间,在果实的高处汹涌着,随风涌成芬芳的海洋。前些年,农村许多青壮年弃耕抛荒,进城打工,田园将芜。万芳果蔬在必有一座灯塔的地方出现,引领着人们的脚步重返乡土,重返童年。万芳果蔬由安丘实业家焦方兴投资兴建。他的侄子焦健携新婚燕尔的妻子小范来到这里,租赁了一处民房安身,种菜卖菜,成为基地的管理者和绿色生态种植的示范者。
五年过去了。五年的日子,蔬菜一样多得数不清。五年的日子又像樱桃圣女果一样饱满圆润,清晰地泛着汗珠的光芒。比如,黄的、红的、紫的、青的樱桃圣女果如漫天花雨从天而降的那年夏天,长女夏雨降世,他们给每一种果实取了一个浪漫的名字:黄蜜、红灯、紫玉、青奴。次女暖暖初春出生,那时节春暖式大棚里的阳光像蒸熟的玉米饼一样热乎乎香喷喷的。再比如,他们都是低头族。小范一边看着手机,一边在本子上认真地写着什么,这是又有新订单了。焦健低头看看手机,又从棚内大步走到棚外,这是要给大棚放风或卷帘了。石油大学毕业的小范用手机打通了果蔬运往北上广的销路。焦健的手机更像是物联网的一个按钮,调控着果蔬的生长发育。
焦健毕业于石家庄体育学院,在北京有过舒适的白领生活,返乡种菜的第一天,他把微信名字改了,叫“农民职业化”；头像也换了,是周星驰出演《长江七号》的民工剧照,草帽遮了蓬头,遮不住垢面上一双眼睛透出的坚毅果敢的光芒。如今,那个不稼不穑的白斩鸡不见了,一个科技型农民出现了:一米八的大个子,肌肉结实如健美运动者,脸膛褐红色,与这里的土地并无二致。
土地是一张大唱盘,你想听什么歌,要用双手双脚和土地亲密摩擦,催生美丽的歌声。一个连锄头都没拿过的人,却深深记得小时候的味道。为了让土地长出这种味道,焦健在当地老农的指导下,采取了传统的深耕细作,精谨细腻地侍弄土地。他先给土地施足了底肥。他选的肥料是附近养鸡场养鸭场养鹅场的鸡粪鸭粪鹅粪。这些鸡粪鸭粪鹅粪捣碎了,像黑芝麻一样撒了厚厚的一层,如白芝麻一般的稻壳也须撒一些的。稻壳不肥地,却有疏松土壤的妙处,它让土地成为一块蓬松酥软的面包,种子得以畅快地呼吸。用旋耕犁深耕的时候,新翻的泥土的清香,缠着禽肥特有的粪香,往里缠,向外拧,缠绕成一根根结实而粗壮的绳子,牢牢拴住蔬果的甜香。深耕之后是开沟,沟里铺满玉米秸,撒上菌种和豆饼,盖土,再灌满水,起垄。这时候,蔬菜幼苗要到地里闯世界了。这种肥地技术是秸秆生物反应堆技术,既原始又时尚。
找回小时候的味道,实现舌尖上的返乡之旅,和返乡创业的道路一样,遍布艰辛足迹。樱桃圣女果见光就长,一天一个样,长到两米高的时候,要打尖,枝杈多,虫子也多。焦健用给蔬果捉虫的原始方法,决不允许农药进大棚。他招募种菜的多是附近村庄的农民,有耐心,肯吃苦。蒸笼一般的蔬菜大棚里,他和他们戴着手套,拎着方便袋,细心地翻看着蔬菜叶,唰啦唰啦,就像小时候的我们翻阅溢着浓浓墨香的小学课本。小青虫有三厘米长,常常把樱桃圣女果作为婚配的新房。新房外面的小孔泄露了它们的行踪。这样的果实须摘掉的,运到外面,掩埋。一个蔬菜大棚,可摘三万斤樱桃圣女果,其中,不包括摘掉的幼小的虫果,这些虫果足足有五百多斤。收获小青虫,也是收获,家禽们尤为喜食。一个大棚可捉一斤虫。焦健拎着一些满满的方便袋,送到那些养鸡场养鸭场养鹅场。一见他来了,鸡们咯咯叫,鸭们嘎嘎叫。鹅呢,呱呱叫着,叫声特别的响亮。
在这些密集而欢快的叫声中,乡村的炊烟稠了,灯火多了,人们的心里也亮堂了。
作者简介:
刘学刚,中国作协会员,有作品在《诗刊》《天涯》《散文》《散文选刊》《青年文学》《散文海外版》等刊发表,获得林语堂散文奖、孙犁散文奖等奖项。现居山东安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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