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铜官山
“铜官山1978”文创园董杰摄
□万以学
作为铜官山矿的职工子弟,对“铜官山1978”文创园的建设与顺利开园,不自禁地有种欣慰的感觉。正是春暖花开日,趁回家方便,赶紧去参观。
“铜官山1978”文创园园区前身为和平新村,始建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是有色铜官山铜矿的矿工住宅区。当时,很多矿工家属并没有城市户口,只是跟随矿工来到这里生活,“无产者”的临时观念很重。这些所谓住宅,大多就是择地势较好地块,顺势用红砖和大青瓦盖成一排排简易工棚。很少有人视这些工棚为永久居所,所以很多矿工也称其为“家属宿舍”。这些住宅,从取名上可以看出它的建设年代。或许解放新村比和平新村更早一点,它们都应该被认定为铜陵市的起源地。我们家住的露采新村,和一些直接以单位或地方命名的村相比,如建安、五松、金口岭等,露采新村则比它们晚。而“村”的称呼,则带有明显的农村血脉,铜陵过去没有街、区、巷、弄的叫法,因为绝大多数工人本来就是农民,他们把居住地叫村也不足为奇。当然,这新村与农村一家一幢而自然形成的村落或村庄还是有区别的。
“铜官山1978”文创园园区的主要部分为矿工主题文化展区,核心是保留的三栋职工住宅或工棚。这几栋房子是典型的矿工新村住宅样式。屋面为大片黑瓦,坡顶。墙用红砖砌就,用黄泥粘连,砖缝用水泥勾缝。一栋10户人家,每家前后是漆成红色的木门,另加一扇窗子。每户正房24平方米,隔成为一前一后两小间。前面是会客吃饭学习等等做一切事情的地方,后面是卧室。每栋房的正屋前,再盖一溜“披厦”,一家一个,用作厨房。原来并没有这些“披厦”,人家多把煤球灶放在正屋的前面隔间,或直接放在门外。后来有些人家因住房实在不够用,便自行在自家门前搭建厨房,引得群起效仿,再后来则由矿上统一盖了厨房。“村”里的基础设施,主要是顺屋檐挖的沥水沟,南方太潮湿了,如果没有沥水沟,家里一到梅雨季,就是小泥潭。家里的地面,都是天然的泥土,由各家自行铲平夯实,后来矿上才给铺上水泥。开始时自来水管并没有铺设到每家每户,大多是一栋房才有一个水龙头。另外,在距离村子较远的地方建一个旱厕。以后条件逐渐改善,自来水才接入户,而公厕似乎一直没有进户。
这些房子在城市初创之时建设,极其粗陋,与现在人们想象的城市建筑,特别是各个城市致力保护的历史建筑,根本无法比较。这些房子或工棚,如今已变成现代城市形象的疤点,近年更成为政府拆迁重建、改善民生工作的重点。其中的住户都巴不得马上离开,政府巴不得其马上消失,当然也鲜有文人、建筑师觉得它还有什么文物价值,觉得它们还有什么保留的必要。
然而,它们却带有城市的胎记,烙印着一个时代的色彩。铜陵人想到保护通常被人视为包袱的棚户区,不能不说独具慧眼。
“铜官山1978”文创园努力保护和再现老矿工的生产生活场景。除了露天陈放收集来的如鼓风机、卷扬机等矿山设备外,在房子里面,则展陈横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到九十年代矿工日常生活用具,如方桌,碗橱,长板凳,被褥,三节电池手电筒,篾皮或铁皮水瓶,小闹钟,矿灯矿帽,象棋,饭盒,保健票,还有一桌显得丰盛的矿工家庭饭菜模型,等等。因为我从小生活在这种环境中,这样的现场使少小时的时间、地点、人物、事件等等一体复活,再次有了身临其境的现场感觉。人在少小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艰苦和幸福的概念,都是平常好玩的日子。因为贫穷,每家每户吵嘴打架的事经常发生,大家也都习以为常。但各家之间,却鲜有打架吵嘴的。一杯酒,往往是矿工们回家后最大的享受。孩子们最大的期盼,则是每周末或发薪日子,老爸用保健票从矿上带回的一饭盒红烧肉。还有就是大雪覆盖下的一栋栋破旧杂乱的低矮平房里,透着的白炽灯昏黄的灯光,让人感觉是温暖的。
“铜官山1978”文创园还利用房子,恢复了理发店、邮局、大众澡堂、柴火灶、广播站等公共设施。这些属于矿上的“公家”东西,一般很少放在“村”里。那时候的最大特点是公私不分,连人都是公家的人,并以此而自豪。园区还收集了最能反映人们精神文化生活的毛主席语录,和一些宣传标语,如“发扬铁人精神,努力开发矿业,人人争做劳模,平凡的劳动也能创造惊人的奇迹”等。让人体会当时最基层、最普通的工人的生活状态,他们是如何活着的,是如何思想的,让人嗅闻那时那种在普通工人身上体现出的“峥嵘岁月稠”感觉。此外,园区还复原了一小截矿井,在里边用现代音像和声光电技术展示了开矿技艺、矿山人物。
陪同人员介绍说,来这里参观浏览的人大都是老人,有些老人在看到往日的情景再现时,泪眼蒙眬。来参观的有一些年轻人,基本都是本地人。节假日游人多,平常日子也有不少人来。
矿工的生活原本是活态的,本来无法传承。时移世易,又处在一个比较求变切近的时代,更碰上百年未遇之大变,社会生活方式变幻如万花筒。今天更少有媒体或文化新人将目光投向生活在最底层的矿工。“铜官山1978”文创园对这些已经消失或行将消失的矿工日常生活,包括日常生活行为、仪式、规范、用品等,加以收集、整理与复原,全过程、全方位整体还原当时的生活场景,并与不远处的铜官山矿遗址公园遥相呼应,从而构成了一个完整而独特、充满难以言说的细节的历史文化空间,为我们解读特定年代的一些超常规做法,了解上世纪的中国,是怎样一个天翻地覆的年代,共和国工业化初期苦难的长征史,是怎样的悲壮激烈,举世罕见,从一个侧面提供了帮助。每一个城市,其当下的形态都是历史积累和变迁的产物。对铜陵这座新兴的工业城市而言,这些日常生活用品及其他遗存,除了给工业本身的发展历史见证,更是城市历史、城市气质、城市性格重要而独特的展示和说明。对曾经生活在这里的人来说,对仍在这块土地上生活的后来人来说,知道自己从何处来,思考自己将到何处去,可以极大地拓展城市的社会功能和精神空间。从小处说,它也可以积累城市的历史,塑造城市的新形象,其社会学意义与学术价值也不容小觑。
接着,我们参观了周久生的“精彩铜陵深情守候”主题摄影展,它们记录着城市生活的过往的点点滴滴,是老铜矿人和城市发展风雨辉煌的见证。然后一路游览,看了秀场、小剧场、阅览室等,一些新建的房屋正在招商。最后去一家文创店和一家生姜专卖店喝茶。
近年来,全国有些地方利用旧的矿坑或矿井,着眼于发展旅游经济,结合生态恢复工程,做了一些文旅项目,有的颇能吸引眼球,甚至引爆了舆论。“铜官山1978”文创园似乎也想走这个路子,希望让文化保护项目与经济社会发展同频共振。为加强物质空间生产,在矿工生活展示区外,还雄心勃勃设立了特色文化商业街区、城市创意文化会客厅两大功能区。这是一个新的实体空间,设计了创意文化、创意办公、商业休闲、旅游开发等,想吸引各类市场主体和代表先进生产力的各种要素在此聚集,创造形成适应现代生活和公众文化需求的休闲场所和消费空间,引领城市的消费升级,甚至引领城市更新。这已经超越文物、遗址、建筑保护的传统范畴,走向更为宽广的包括景观空间、生活方式在内的动态社会空间,涉及到社会各个群体的感知和参与。这需要政府,通过政策、规划等形式体现自身文化与意识形态的诉求。如需要投资者和运营方,植入新产业要素,多引进外来特色品牌,不断改变和丰富原有业态;更需要居民群众,积极转变观念,用在新的空间中的生活和工作,为物质空间注入能量,为冰冷的砖墙和机器赋予历史温度和时代活力。这无疑是拥抱城市记忆,创新发展文化的宏大抱负。
然后,我们站在文创园的高台上,看着城市栉比的房屋顶。园区周边环境未臻完善,尚需大的调整。初春的阳光暖融融的。蒸腾的岚气使得城市也充满春意。远处高大崭新的楼宇与近处低矮的老式红砖楼,如同山峦低丘般错落铺陈。这里有看得见的生死更替,人生喜乐,富贵繁华,优雅高尚,粗俗烟火。楼宇间杂着的上世纪种植的法国梧桐,浑身透着憋屈了一冬的饱满,枝桠纵横疏朗,有些已绽出手掌样的嫩叶,如同无数双手急切地伸向天空,似想拥抱太阳。
我出生、成长在这个城市。过去并不遥远,但今天也见出了陌生。城市存在一个空间里,也存在于某个时间段中,更是因人的理解而存在。在这个移民城市,在这个现今急速现代化的发展进程中,如何抓住人心,维系地方文化认同是个大课题。“铜官山1978”文创园无疑是保护城市根脉,彰显城市气质、塑造城市形象的一个努力。它展现了对时间维度的敏感,形象表达了特定语境之下的集体表述和历史记忆,展示的人与给定空间之间的有意义的联系,其中充满的生活细节,也给了我们洞察这个城市中人生活的窗口。在那里,生活在自然地生长、变化和深入、延伸。
下午我又去了有色公司的博物馆,那里对铜陵有色史作了更为宏大的叙事。我觉得把这两者结合起来效果可能会更好。但那是另外的话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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