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爱的师范生
□ 刘星期
自2011年初夏送走最后一届师范生后，铜陵地区就停止了师范教育。
由于种种原因，我与师范教育与师范生有一种说不清的情缘。改革开放后1978年铜陵师范首届招生，最初办学于县二中后移至十中，正式挂牌成建制成规模的招生，则是1982年于今天的铜陵学院东校区，校园至今尚存一座陶行知先生半身塑像。尽管师范生已停招十年，但往昔“师范生”的形象却总是萦绕心头挥之不去，持续的思索和回忆终悟出“可爱的师范生”是最好的概括。为什么说师范生可爱？因为师范生都是一群读书刻苦勤奋，天资聪颖自觉自律的少年。80年代师范生入学分数线最好时高于重点高中40余分，就是说这些初中少年凭着他们的努力和天赋，本可以读高中进高校，但是多数因为家境原因都放弃考大学的美好愿望。因为上师范不仅免学费，还有18.5元的生活费。十四、五岁的懵懂少年完成三年的师范学业，以高中生的年岁走上三尺讲台即为师从教，“领着一群小鸟飞来飞去”，其可爱不言而喻。
师范生的可爱还在于多才多艺，幼儿师范音乐师范的特长不必赘述，就普通师范生也都有才有情亦有趣。师范生不分文理，毕业要求语文数学都能教，音乐舞蹈美术琴棋书画吹拉弹唱无须精但都要会。都有专门的课程设置，无论艺术天赋如何都必须完成相应的学业。所以师范生的毕业演出普师生的表演毫不逊色。我先后在当时的东方红影剧院、五松山剧场、工人文化宫观看多届师范生的毕业展示。至今尚记得同学们用床单代替筒裙裹着身躯，头顶脸盆跳着欢快的傣家舞。最精彩的是一群身着西装打着领带昂首挺胸，用不同声部构成的大合唱，无论是气场还是节奏，都极好地表现了音乐的最高形式。坐在台下我看到一个个农家子弟经过四年的师范教育（师范曾为四年制），使他们焕然一新成为现代教师如何不可爱？
师范教学要求每个学生一口普通话，一手好板书，一笔好书法，一副好口才，一篇好文章。每天晚自习都要临摹书法，每日清晨都要练习朗诵普通话。毕业时无论原籍何处方言多重，走上讲台都能写一手字迹工整清秀的好板书。都能操一口字正腔圆的标准普通话，音色音质犹如播音主持亲和又有感染力。
师范生天性节约生活俭朴，今天的校园餐桌浪费成灾众人皆知。但是师范生却天性节约，不仅用每月18.5元解决温饱，酷爱阅读的同学宁肯少吃菜，省下菜票（生活费以饭菜票形式发放）兑换现金去购买书籍，有的同学还省下菜票兑换现金补贴家用，至于倾倒饭菜那是不可能的事。多数师范生来自乡村，深知“一粥一饭来之不易”，他们的节约意识可谓深入骨髓天然形成。
师范生不仅生活俭朴，还热爱劳动，整个校园卫生分片包干，都由各班同学周末大扫除完成，校园安保也是由学生护校队负责，即使寒暑假也由学生值班看护，所以师范校园没有保安也没有清洁工，这种浓郁的自觉劳动意识不仅降低了办学成本，重要的是培养了他们终身勤奋的品质。
师范生向上向善终身学习终身努力。师范生毕业后尽管都有稳定的教职，但是他们没有安于现状，几乎都刻苦学习，通过自考完成本科学业且获得学位。如果说学历只是形式，在几十年的教学实践中都是不停地钻研教材教法，使自己的教育素养和教学技能不断提高，无论在偏僻的乡村还是在繁华的城市都成为学校的教学骨干。一位80年代末的师范生由村小调至乡中学任数学教师，后因教学业绩出色又被招聘到市区中学任教，从一位中专师范生成为市一流中学的数学骨干教师，30余年的奋斗，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而他却乐在其中，如今他的脑袋已无一根毛发，被当年的同学笑称“姚博士”。师范生终身学习终身努力终身奋斗的精神可爱又可敬。
师范生最可爱的是他们对教育的忠诚。教师是一个需要长期情感付出的职业，并伴随着社会的高期望高要求。人们常说，教育无小事，教师无小节。常人的小过一旦发生在教师身上往往遭致苛责，对教师的高期望高要求与长期的情感付出，难免产生心理倦怠。但是这些可爱的师范生无论在乡村或在城市，是身处顺境还是逆境，都不失坚定的教育信念。多年前遇到一对师范生夫妇，分别任教于乡村中学和乡中心小学，因种种原因任教27年仍是中级职称。我说书教得这么好，怎么没想到去市区任教？他说农村条件好的人都到城里买房把子女迁走了，剩下的都是比较困难迁不走的学生，我们不忍再走了，并说现在政策好了，在乡村任教三十年晋升高职不受限制了。听到这番话我心酸又感动。心酸的是他们教学如此出色如此努力，27年尚未晋职，感动的是几十年安心乡村教育，坦然面对仍专心从教。两年前我曾受邀担任小学教学大奖赛评委，看到一位80年代初的师范生尽管临近退休，但参赛准备毫不懈怠，全堂教学从语言到板书到课件制作，从初赛到复赛均环环相扣，节节相连，逻辑清晰，思维缜密，教态之严谨让我肃然起敬。“尽力为孩子们撑起一片没有委屈的天空，让每一个同学眼中都充满阳光”，让每一棵小草都能欢乐歌唱，这是一位80年代老师范生也是老班主任为之努力一生的教育信念。看似普通的一句话，其中蕴含的内涵是何等深刻？核心价值观的自觉教育意识、崇高的教育理想、坚定的教育信念、对教育近似宗教般的虔诚执着，家长把孩子托付给她还有什么担忧？诗人艾青曾说过，“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这位师范生又何尝不是对教育对学生爱得深沉？任教30余年获“全国优秀教师”表彰，尚是中职，仍然无怨无悔充满热情持续认真，面对退休前的岁月，她说，“我更加珍惜当下的教育时光，因为我太在意教师这个职业，太爱学生。”这种热爱教育的情怀，使她将个人的得失看得无足轻重，他们真是“画出的是彩虹，洒下的是泪滴”。
不可讳言，师范生不乏精明世故冷漠不能善待学生的人。但是总体上绝大多数都是忠诚教育甘于奉献怀抱良知的教育者。可以说正是师范生的辛勤劳动和奉献，支撑了铜陵的基础教育。当然广义的师范生还包括历年来铜陵任教的安庆师范生、芜湖师范生、徽州师范生、合肥师范生、池州师范生和蚌埠师范生，一代又一代的师范生告别家乡执教铜陵，可谓献了青春献终身。教育是“农业”不是“工业”，需要慢慢的培育生长，每代师范生的努力往往看不到他们的“成就”价值。但是他们曾经承载着铜陵千家万户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也是铜陵经济社会发展的核心支撑。不可否认当下教育确实存在种种问题，但是无论多少问题，人们所憧憬的理想的教育最终还是需要一个个站在讲台上的老师来实现。师范教育是教育工作的母机，善待教师就是善待教育，善待教育就是善待未来。所以说，师范生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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