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若向阳 安之若素

□方红霞

母亲总是念叨，自己是个有福之人。在她眼里，一路走来，有无数的小确幸总是值得回味。

母亲是5零后，排行老三，上有两个姐姐，下有五个弟弟。在那个大家庭里，她却是最招外公外婆疼的孩子。那时候，只外公一个人工作养家。为了生计，曾祖母摆了个小零食摊，卖些花生、瓜子、毛栗子的贴补些家用。摊上的零食是不许孩子们拿着吃的，不然会挨打。孩子们都老老实实的，离摊子远远的，怕自己忍不住偷吃挨打，可母亲却不。看到曾祖母出摊，她会跟在后面帮忙，到了饭点还抢着去送饭，老太太逢人便夸她懂事，自然还会偏心，偷偷犒劳她些瓜子吃。

该念书那会儿，因为家里负担重，实在没能力让孩子们都去学校读书。外公只把这个机会给了母亲，说老大老二不是念书的料。据说是在母亲2.3岁的时候，外公将门开了条缝，让她把长扁担拿出屋去，母亲虽小，轻轻松松抱着扁担出了门，把外公乐的笑开了花。所以，母亲是女孩子中唯一一个上学的，还一直读到了高中。母亲也争气，不仅是班长，还打球跳舞样样都行。偏偏赶上了上山下乡运动，外公外婆担心女孩子下乡会吃苦，赶紧让母亲辍学回家，给她找了份工作，直到嫁给了我在部队服役的父亲。

父亲大她6岁，处处让着母亲。父亲在部队的时候，爷爷奶奶对母亲比亲生女儿还好。每每想到那时，母亲都说，她自己命好，嫁到婆家比在自己家还要受宠。爷爷国营大公司的经理，算不上富裕，可是一个月七十多元的工资，在当时过日子是不用愁的，什么食物有营养，什么东西孩子喜欢，都会统统买回家，住在一起的那些年，从来不让孩子们吃苦。

说起随爸爸退伍安置到铜陵那会儿，日子虽过得有些紧，但母亲却一点也不觉得苦。父亲人厚道、勤劳，他有一双巧手，在自家院子后搭了鸡笼，养了近十只鸡，到了下蛋的季节，家里鸡蛋是吃不完的。除此之外，他还经常利用晚上时间，到田里抓黄鳝、泥鳅给我们打牙祭。他总能花不多的钱，让餐桌上每天都变换出花样来。最值得母亲炫耀的是，她从不需要去菜市场买菜，父亲不让。就像她从不让父亲洗一只袜子一样。

记忆中，小时候，我们家不管搬到哪，都能和邻居们相处融洽。每逢饺子出锅，母亲便让父亲给左右隔壁各送上一大碗尝尝。而邻居爷爷奶奶们，更是把我和哥哥当亲孙子一样看待，经常是待到父母亲下班回家，我们兄妹早已美滋滋地打着饱嗝了。

小时候住在大轮码头边，客运站来来往往的旅客热闹非凡。看到有孩子穿得衣服样式好，母亲一定会托船员叔叔从上海或武汉给我们带回来，更有漂亮的皮鞋、铅笔、糖果和饼干，那时候觉得母亲好时髦，我们家收入不多，日子却过得有滋有味。

她很固执，她固执起来，我们全部以妥协而告终。初中时，放学后出板报，搞卫生，编排文艺节目，回家晚是常有的事，免不了被母亲拉到一旁仔细询问一番。初三时，她竟将我的长发也剪掉，换成了男孩一样的短发，还美其名曰是流行的“叔叔阿姨”头，穿着以朴素为标准。有一次，我嫌弃小舅的中山装，颜色老土，她竟让我穿着灰色的中山装去上学，回来后还让我为自己浅薄的话语进行反思，当时我想，这还是当初那个喜欢把我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母亲吗？怎的又判若恋人？怀疑她是更年期的过敏反应。后来提起此事，她说，当时我正值青春期，容易受外界的诱惑，不安心读书，若不好好管教，长大不定会变成个只注重外表而爱慕虚荣的人，虽然方式简单粗暴了点，但效果是满意的。

婆婆去世后，我本没打算和公公一起住的，因为有老人在一起，担心他宠坏孩子。母亲听说后，很不高兴。她说，你公公一个人住肯定会很孤单，他性格内向，腿脚不十分灵便，你们一起住，相互有个照应才好，为人子女的不能太自私，人都有老的时候，我们家可都是厚道人家，你们要懂得感恩啊。

和同时代的很多母亲一样，母亲其实很普通，她不说，我们也清楚。她也曾经历过幼时的缺衣少食，也曾有过失去梦想的无奈，婚后的两地分居，初到异地的无依无靠，还有避免不了忙碌工作、操劳家务、照顾孩子……可她未曾总挂在嘴边向我们诉苦。她内心的温暖与豁达，是她幸福生活的源泉，同样也一直感召着我们，面对生活不易，心若向阳，一路温暖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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