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姐姐

□申卫宁

你早我两岁半，我出生时，其实你也才刚刚学会说话。那会你一定还需要在母亲膝下撒欢，而我急迫地想早一点与你分享，把独宠你一个人的母爱分一半给我。

那时有钱也买不到营养品，但在父母的呵护下，我们依旧茁壮成长。小时候常常听母亲说过我儿时跟你有关的一次“壮举”。有一天，你跟一个比你大月份的男孩子玩，你们发生了争吵，他搡了你一把，你跌坐在地哇哇大哭。我闻声过来，扬起小手“狠狠”地给了男孩一巴掌，然后拉着你的手回家。据说男孩当时就蒙了，号啕大哭，不知道是因为疼还是羞耻心。他奶奶知晓后不敢相信是我打了他孙子，拉着男孩来我们家讨理。才四岁的我吓坏了，躲在火桶里让你盖上木板。四岁时我有模模糊糊的记忆，记得当时的我很恐惧，火桶里黑黢黢的，老奶奶在外面大声地嚷嚷（其时她知道我在火桶里，故意大声吓我）。因为我们是亲姐妹，“危急”时刻显身手！即使对方在我眼里是强大的，那也不容许恃强凌弱。

也就是那年父亲从部队转业分配到矿山铜陵，我们举家搬迁到小城。隐隐记得在轮渡上看浩渺的江水，大客车车窗外掠过的小树像在飞一样。

上小学一年级时我跟着你后面，其实你也才是刚刚三年级的小学生，每天你带我穿过市中心的街边花园上学放学。冬天冬青树上结了许多雪碴子，你搁在嘴里猛地嚼着，然后就听到你牙齿发出“咔嚓咔嚓”地声响，你说，好吃。我也想吃，可是我怕凉，雪碴子到嘴里还没有咀嚼就化了。你使劲的嚼一大口，然后塞在我的嘴里，我快速的咀嚼着你加工好的冰块，傻傻的对你说：好吃。搁在现在就是刨冰的冷饮啊！带着冬青叶子独有的青草味，我们用它来解渴。

那时家里吃水用水都得用桶去坡下抬回来，用桐油漆过的木桶很重，我们俩一前一后，中心线始终在偏向你的位置。即使是这样，我依然不堪重负，瘦弱的肩膀承受不住几十斤的重量，哼哼唧唧想哭。你把扁担一拿，上邻居家借了两只小木桶，一个人来来回回挑了几趟，终于把水缸盛满。那个时候爸妈夸你能干。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家里的许多家务活都是你承担了，诸如洗衣服之类的活用不着我插手。

邻居们总习惯称呼你大宁子，不仅仅是因为你是老大，“大”字里多少包含着———能干、勤快、爽朗，还有仗义。邻居有小孩被欺负了，管闲事的肯定少不了你，你嗓门大，底气足，还振振有词地说道理，让大家心服口服。那个时候我很纳闷，都是一母所生，为何你胆子比我大？力气比我大？嗓门比我大？而我像个孱弱的小猫，始终需要你的庇护。

高考失利后我和你同时到父亲单位临时组建的“知青队”干活，十多个二十岁左右的孩子们每天在大货车上下货。在新建的工地上，我们成了廉价的劳动力。记得第一次下砖块，线沙手套一下就穿透了几个洞，手指磨破了，疼的我直咧嘴。还有一次下大片石，由于我使劲过猛，竟然从大卡车上“旋”下来，那一刻把小伙伴们惊呆了，好在我跌下的瞬间目光秒睃到大片石堆的落脚点，也或许是体重太轻，竟然轻飘飘地稳稳站定。后来的日子里，你行使了你当队长的特权，把我跟你不分在一个小组，这样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帮我把属于我的活统统揽下。

那是一段刻骨铭心的往事，虽然那时我们并不觉得有多苦多累，现在想起总觉得心酸。好在一直有你陪伴，有你无处不在的呵护，才使我渐渐变得内心强大。

二十岁，我意外的住进了医院，源于脸上的一个小小粉刺，由于不慎被感染了，医院下达了病危通知书。在我之前有一个十八岁的男孩也因为脸上的小粉刺感染后引发败血症英年早逝。那时的医学并不先进，如果现在，那个男孩一定不会死。有了先例，医生们都紧张兮兮的，父母亲签了字。我躺着病床上，肿起的嘴角不能说话，但心里是很清楚，自知自己凶多吉少。每天消炎的药水从早打到夜半，而一直在床边照顾我的是你，那半个多月时间里，你每晚趴在床沿边睡一小会，多日的缺眠让你一下子变得消瘦憔悴，你细心的照顾让我焦虑的心渐渐平复下来。终于我挺了过来，与死神擦肩而过。

多年后回想那一幕，内心依然很温暖。人从最初来到这个世界的一瞬是由父母的血脉组成的，爱延续了亲情，滋生了友爱。血脉亲情是这个世界上最真挚最暖心的爱。它没有杂质，没有距离，更没有虚伪。因为有了血脉的交融，我们得以相聚相守相亲。匆匆光阴几十年，我曾经走过的路上，一直有你陪伴左右。清贫时，一块冰块能让我们嘴角漾起笑容，无助时，你用并不坚实的臂膀撑起了我心里的一片天。痛苦时，贴心的温暖适时的鼓励给了我坚强的理由。那些美好的记忆常常会鲜活地呈现在我眼前，让我时时感受到亲情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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