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黄梅调的姚剃头
■董四发
上世纪七十年代之前,乡下理发的人统称“剃头匠”,现在有动听的称呼“理发师”。
小时候,我们村有两个剃头匠,其中一个姓姚。据说他祖上是我们方圆几十里惟一的大户人家,整个村的房子,他家就占了一半。到了他父辈,家道开始衰败,到土改前三年,他家的房子、田地和山场变卖净光,也因此帮他逃过了一劫。游手好闲的他觉得自己命运还挺符合时宜,都三十好几了,还没讨到老婆,家人赶紧叫他拜师剃头。他很自信,虽然没有享受到祖辈的福,也没有从父辈那里继承家产,但留给他惟一的好处,是曾在私塾里读了几年书,有些见多识广的感觉。
他上门剃头,我们都称他剃头匠。一开始剃头,他有一副剃头担子,后来只剩下四件工具,一把咯吱咯吱叫的手推剪,一把明晃晃的剃刀,一把像刷油漆的刷子,两块白布围裙,一块给剃者做围裙,一块自己用,拎着剃头箱,走村串户。他只剃两种类型,一光头,二平头。光头剃得漂亮、动人。解放初期,识字的人贫乏,工作组再三考虑,不能启用,缘由是他的出身。
姚剃头推剪出手很轻,推头发时,总是感觉头皮痒痒的,大人小孩都喜欢这种感觉。他有个习惯,剃前要把刀子在你眼前晃一下,剃完要在你头上拍两下,并在额头前按摩按摩,不像另一个胡剃头匠,他那把手推剪,不是呼啦啦地乱吱响,就是老夹人头毛,很多小孩见他手握推剪过来,就杀猪似的嚎叫,比见了医院护士拿了注射器还恐怖。你越动越疼得厉害,久而久之,他的剃头手艺在村子里门庭冷落。人们都喜欢姚剃头剃头,由此他很满足和兴奋,走路时打着节拍,一点一点地笑。剃头时,像说书艺人一样,一边剃头,一边讲述着八仙过海,孔明借东风,武松打虎,三打白骨精,范进中举等等传奇故事,娓娓道来,弄得风声水起,听得正剃头的人仿佛在云雾里飘来飘去。
有一次,他给我剃头,我站在那里不动。他一手拿着剃刀,一手按着我的肩膀打着转时,我也一动不动。这回他没讲传奇故事,一股劲儿地夸我老实,见机教育我,上学听老师的话,好好学习。书是知识的世界,知识多了,你就可以探讨《水浒》、《西游记》、《红楼梦》、《儒林外史》等名著。说完,他将刀子在我面前晃了一下,迅即,我觉得后脖颈处,一股凉意直透心房。随即,耳朵里就听到“飒飒”两声,接着又是“啪啪”两声,我眼睛一懵,就觉得头皮痒痒的。我怀疑他,鼓励、教育我为假,是在炫耀他的刀技高明,那两巴掌的快意,额头上的按摩作了铺垫。同时,被剃的人和旁边的闲人免费听着他口似悬河的传奇故事而感到自豪和幸福。
后来,我到县城读书,再后来,我和风华正茂的几位学友来铜陵工作,姚剃头匠走村串户,为乡下人剃头而又免费讲传奇故事,偶尔还哼几声黄梅小调,我再也听不到了。我总认为,他在乡村太普通太不显眼也不张扬,他就像路边的小花,静静地独自开放,那暗自芬芳,沁人心脾。直到有一年,我父亲去世,回家奔丧,听村里人说,姚剃头前些年去世了,这就像丢失的信件,与这个世界从此失去了联系。说话的老年人对失去了姚剃头匠精湛的手艺,有些怀念。不知谁说过,如果有一天离开了这人世,还被人记着,被人念叨,被人怀想,那他的一生就是有价值的,是不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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