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家乡事,品故乡情


关山草场的花儿会场年月张家川花儿登上了中国民间春晚

兰州晨报 2014-12-27 11:10 大字

关山草场的花儿会场 2014年1月,张家川花儿登上了中国民间春晚的舞台 大型音乐舞蹈史诗《关山月》 张家川冬景 昔日的关山古道今日已成通途 陕西陇县固关镇 关山陇头流水的意象 花儿的情韵让人迷恋

张家川花儿近日被国务院列入第四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从张家川历史变迁中我们可以管窥到,张家川花儿的形成环境和以河州为中心形成花儿的环境具有时代的一致性和地域上的紧密联系性。换句话说,张家川花儿形成离不开张家川社会历史变迁,地处关陇特殊地理位置,是少数民族进出的通道,伴随着各个民族的进出,文化的碰撞、交流是必然要发生的事情。张家川也是孕育、滋养花儿的热土,是整个西北花儿形成中重要的一个组成部分。

女儿的大眼睛充满疑惑:“花儿?不是在花坛里长着,怎么又成唱的呢?”

周末,带着4岁的女儿到西湖公园玩,看到公园的环形花坛附近人群聚集,时不时便有或低回或高亢、或忧伤或欢快的歌声传出。女儿拍着手说好听,她问我:“他们唱的是什么啊?”我说,是花儿。女儿的大眼睛充满了疑惑:“花儿?不是在花坛里长着,怎么又成唱的呢?”

我笑了,怎么回答呢?其实它还在人心里长着呢!早些年报社主办“花儿魂”———西北五省区名家演唱会,我们和诸多花儿歌手朝夕相处,那几天空气中飘荡着他们动听的歌声,空气中如同浸润了芬芳的酒香,那些天听得让人沉醉,可真是一种奇妙的体验,从此我就爱上了花儿。

12月初,张家川县委宣传部的惠文辉副部长在QQ上留言,张家川花儿近日被国务院列入第四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这可真是喜讯!

记者大体知道,西北花儿主要分为两大流派: 洮岷花儿和河湟花儿。

洮岷花儿是“莲花山花儿”和“岷县花儿”的总称。 主要在汉族群众中漫唱。广泛流行于甘肃省临夏回族自治州的康乐、和政县;定西地区的临洮、渭源县;武都地区的岷县(岷州)、武都、宕昌、文县;甘南藏族自治州的临潭(洮州)、卓尼、舟曲县等地。根据音调、唱词、演唱风格,又把洮泯花儿分为“南路花儿”和“北路花儿”。 其中“南路花儿”以岷县二郎山花儿会为中心,“北路花儿”以康乐县莲花山花儿会为中心。河湟花儿,也称为少年。主要流传于甘肃河州(今甘肃临夏回族自治州)和青海湟水一带。它是花儿两大派系中流传范围最广、影响最大、音像出版物最多的一派,极受汉、回、东乡、土、撒拉、保安、藏、裕固等八个民族广大群众的喜爱。

那么张家川的花儿属于哪一个流派,惠文辉在电话里介绍说,经省、市民俗民艺专家近年来的多次考察和论证,张家川“花儿”从行腔、唱调和风格上有别于“河湟”、“洮岷”两大流派,独树一帜。那么,能亲耳聆听一下张家川花儿的神韵,该是何等的审美愉悦?

12月25日,记者从兰州出发,从静宁出高速公路驶向省道218线,经庄浪前往张家川。寂静的黄土山峦一座座接一座座,偶尔能看到飞过的黑鸟,也能看到地里绿色的冬小麦,我们的车顺着山势一会左转,一会右转,盘山而上又顺山而下,心却在那些未消的积雪上逡巡,这些山岭也是关山的一部分吗?在采访车驶过张棉驿隧道的时候,我感觉异常亲切。张棉驿及离它不远的长宁驿,正是昔日关山古道上最著名的驿站,而在两年之前,记者正是在那里寻找关山的历史人文印痕。隐隐觉得,似乎关山注定也是我们此行解读张家川花儿的一把密钥,只是它藏在哪里呢?

多么质朴、大胆、不顾一切的情感告白啊,

便觉得心颤悠悠、飘荡荡,没了个停放处……

再次重走了由张家川县城出发,经恭门镇前往马鹿乡,再翻越关山,去往陕西省陇县固关的道路。两年前所来的季节正值盛夏,整个视线都被浓密的绿色所包裹,攒聚的山林,舒缓的草坡,尽如是。那时我们见到的自在悠游的牛马,听到的陇头流水的清韵。

如今冬日的关山却是一种焦墨山水的疏朗、萧索,溪泉封冻,草转枯黄,凋尽碧树的丛林有寒雀起降,便对自古翻越关山的苦旅的意味有了深刻的体味。

可能是感觉到车内的气氛过于沉闷,同行的研究张家川花儿的青年学者马春晖漫起了一支热辣辣的花儿:

关山里发黑云了,张家川落了雨了;

庄稼买卖不管了,一心扑着你来了。

多么质朴、大胆、不顾一切的情感告白啊,便觉得心颤悠悠、飘荡荡,没了个停放处。

上次穿越关山,最强烈的视觉冲击是从张家川县城到陇县固关镇,一座山脉内外的民风之变。不仅农田里的作物也从张家川的麻子、糜子变成了大片的烟叶,不仅是农作物变了,就连路边的民居也变成了典型的关中西府民居。在固关的街面上,听闻的陇县话好像与甘肃口音相近,实际上却在语言划分上属关中西府方言。这也算是一种“和而不同”的文化现象吧。

马春晖对记者说,张家川与陕西陇县仅仅有着关山之隔,与解缙所吟咏的“真个河州天尽头”的临夏相比,在地理上离关中更近。因此,张家川的花儿受到秦腔、眉户诸多秦声音乐元素的影响很大,首次听到张家川花儿的人会感觉到它的曲调中有着秦腔的韵味,居然也有着直着嗓子往外喊的高亢。有些花儿曲调很干涩,与临夏花儿的婉转悠长、缠绵悱恻相比,更显得粗犷苍劲。

张家川自古以来就是秦文化的发祥地之一,这里最早的居民在过去也被称为秦人。早在先秦时期就已初步形成,至今已有两千多年的历史。传说伏羲氏族曾在关山一带生活,从而有了古道最初的雏形。发源于甘肃陇南礼县一带的秦人的崛起,秦人东迁,正是经过张家川穿越关山而到达关中的。

“西秦腔,起初主要流转在陕西凤翔府所辖各县和天水一带”,而张家川,正处在这一文化圈的中心地带。而眉户源于陕西的眉县户县,“由于陕甘两省往来密切,渐渐流传到甘肃各处”。乾隆六十年编纂的《清水县志·风俗》中也明确地记载了张家川“民俗质朴,不耻寇盗。吴札观乐为之歌,秦曰此之谓忧声……”自然张家川花儿的发展不可能不受到秦声的影响。

听过俗语说:“到了陕西要唱乱弹(秦腔),到了河州要漫少年(花儿)。”

于是问题来了,张家川花儿和河州花儿又是怎样的血缘关系呢?

我们仿佛能看到张家川的“脚户哥”赶着马帮或驼队,唱着花儿,同样思念着家中的妻儿老小,行走在寂寞长途中……

马春晖介绍说,张家川花儿的形成及其发展与以传唱花儿为盛的河州有紧密的联系。清朝初期,张家川县回族少,汉族多,民间有“汉七回三”的说法。据清代编修的《庄浪县志》、《清水县志》的记载,以及一些清代居士的手记文献,也能证实这一说法。清同治八年和十二年,河州、宁夏、陕西一带战略要地和城镇附近的回族被清政府强行迁出。其中部分被迫安置在张家川境内。这样全县人口比例骤变,有了“回七汉三”之说。

进入张家川的回族群众中,大多是来自以河州为中心盛行唱花儿的地方。随着他们的到来,花儿在张家川的传唱人口基数增多了,传唱范围扩大了,从原来以张川镇为中心,扩展到龙山镇、马河、木河、渠子、平安乡等。

说到河州花儿,记者想起相熟的花儿研究学者郭正清郭老曾经对记者回忆过他童年时在临夏一带听到花儿传唱的动人情景:

“人们很勤劳,劳作、出门都起得很早,每当后半夜,路上就人来人往,有长途跋涉赶远道的,有村人进城卖柴草的、粜粮食的、卖洋芋的……这时候,赶牲口的吆喝声和唱花儿悠长的歌声交织在一起,此起彼伏,至今想来还萦绕在耳际,不夸张地讲,童年的梦都是枕着花儿的旋律做的。可是一到天亮,路上的行人和地里干活的乡亲互相能看得清眉眼时,那优美的曲调就戛然而止了,让听的人怅然若失。后来长大了我才知道,花儿那时被称为‘野曲\’,在长辈和同村互相熟悉的人面前是不能唱的,因为那绝大多数是火辣辣的情歌。在有的村庄,规程更严,在家里唱大人们要骂哩,更不敢在庄子里唱,庄子里唱花儿人们打哩。可一到黄昏,花儿又不知从哪里飘起来,‘脚户哥\’的夜路就不显得寂静和漫长了。”

“脚户哥”这个群体是指当时因家庭贫困,土地少,人口多等原因而选择出外谋生,以贴补家用的人们,他们远到四川成都,近至甘肃兰州等地,托运一些当地特色盛产以贩卖回日常生活所用货物。

关山之行所了解到张家川境内关山古道的几处驿站,这些官设驿站直到解放前还被民间贸易所用。如:张棉驿站、龙山铺和长宁驿站,“脚户哥”的身影自然也活跃在关山要隘的张家川的大地之上。除了古驿站之外,阎家乡、马鹿乡在解放前还保留有专门为过往的商团、脚户提供给养,住店歇脚的骆驼场子,骡马客店等。河西、河州、宁夏、陕西一带的驼帮、马帮、零散脚户往来张家川经商或过路。

据史料记载:明末清初在张家川形成了西北皮毛集散地,皮毛市场和皮毛作坊林立,而且交易非常活跃。1920年前后张家川的张川镇和龙山镇开设皮毛货栈的就有10多家,1939年发展到38家,当时除天津、上海、南京、武汉等地的皮货商在这里设点扎庄之外,德、英等国商人也来此扎庄设立洋行。这些皮货大多是从歌唱花儿的河州、河西、宁夏、青海等地靠马匹或骆驼贩运而来。我们可以想见,这些马帮驼队中有生活在张家川这方贫瘠土地上的脚户,也有来自那些花儿流行中心区的脚户,而这些脚户的的确确算作当时一支支商旅中的歌唱明星。

“马马吆到柳林哩,柳林里有啥草哩?口口声声的出门哩,出门有啥好哩?”“雨把石头泡软了,你的心硬走远了,一去两年没有回,我不想你我想谁?”在这样的柔声呼唤、刻骨相思中,我们仿佛能看到张家川的“脚户哥”赶着马帮或驼队,唱着花儿,同样思念着家中的妻儿老小,行走在寂寞长途中……

“脚户哥”在不间断的往返过程中,他们不仅仅带来了生活上的必需品,而且也将不同地域的文化和信息反馈到当地,这在一定程度上也丰富了当地民众极为匮乏的精神文化生活,即脚户为张家川“送来”了花儿。长途贩运的过程艰苦卓绝,脚户们用故乡的“花儿”排遣寂寞,抒发情感,哪里有他们的足迹,哪里就有“花儿”。正是这种商贸活动把花儿带到了张家川。

优美的歌声在肃穆的大厅里奔涌、撞击、激溅,让我趁机沉浸在它美好的意境中不能自拔……

“花随人走,花随人落”。“花儿”一落在张家川,便在这片土地上生根发芽。

张家川境内山大沟深,全县高寒、干燥、缺水,无霜期少、生存条件相当艰苦,农业种植和畜牧放养是主要的生产活动。马春晖说他在做田野调查的时候,采撷到这样的“花儿词”:“大豌豆地里种菜籽,想看个金黄的花哩”、“豌豆角儿角对角,招了个女婿瞌睡多”、“大豌豆开花麦出穗,小豌豆带下的露水”、“牛吃麸子马吃豆,豆秧子把马腿绊了”、“割了麦子拔胡麻,手疼着咋办哩”、“洋芋开花结蛋蛋,白豌豆扯得是藤蔓”等等。“大豌豆”、“洋芋”、“胡麻花”、“豆秧子”这些和张家川人日常劳作密切相关的农作物,怎么一编进花儿的唱词中,就这样清新可喜,成了最诗意的意象,让人迷恋?

马春晖笑着说,你问我张家川有什么美食,我也可以用花儿的唱词来告诉你:“油泼辣子油泼蒜”、“萝卜菜汆腥汤”、“碗簸子馍馍比肉香”、“冰汤圆圆细毛尖”,这就是花儿唱家们,心目最好的吃食了。还有一些花儿唱词反映了过去张家川人蓄养马、牛、骡等大牲畜作为交通工具,贩运山货于周边县市,或作为辅助劳力投入到田间耕作的情景。比如“铁青的马儿银笼头”、“一对对骡子一对对马”、“十字大街牛拉车”、“十八条骡子过关山”,花儿唱家们流露的却是自信、豪迈,对美好生活的一种希冀。

在马春晖那里,我知道了张家川花儿最动人心魄的语义——“清眼泪”,马春晖说,在他收集到的三百多首花儿中,涉及到“眼泪”、“清眼泪”、“哭”等词儿的花儿就有二成。

这些眼泪中有怨恨的,“等你着你没来,眼泪淌了两窗台”;有愁苦的,“越想越艰辛哩,由不得清眼泪淌哩”;有相思之苦的,“一天晚夕不见面,清眼泪淌在路边”;有依依惜别时的眼泪“维你生意丢你难,哭麻眼睛也枉然”;也有在家苦盼心上人回来的,“哥哥出门两年了,眼泪把我的心淹了”这样的至情至真之语。

也许把这些眼泪收集起来,聚集在一起,然后一层一层地剥开来,我们就会发现花儿的内核竟然只藏着一个字——情。

那些优美的唱词在纸上便是一首首直指人心的诗歌,比兴言情、借物象征,闪耀着诗经传承下来的一一光芒,在花儿歌手的口齿间,便打上了歌者独特的人生印记和审美体验,歌手根据不同的情绪、情节和内容选择不同的曲令,成为理所当然的原因。它既能忧伤又能豪迈;既能明亮诙谐,又能缠绵婉转,嘹亮明澈的、而极富穿透力和感染力。

在回乡风情园的展厅里,温婉的讲解员在记者的请求下,清唱了一支花儿,优美的歌声在肃穆的大厅里奔涌、撞击、激溅,让我沉浸在它美好的意境中不能自拔。

每年,在和政有松鸣岩花儿会,在康乐有莲花山花儿会,在岷县有二郎山花儿会,那么在风景同样殊胜的关山,却没有形成这样传统的花儿会。

学者郗西民在《西北花儿学》中曾说:“花儿会的会场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群众性‘花儿\’歌唱活动面的广狭和深入程度。”张家川花儿有着深厚的生长土壤,又荣膺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我们有理由期待,关山花儿会成功举办的那一天会早日到来。

(部分图片由惠文辉、马聪提供)

文/图 本报记者 刘小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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