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兰州人才市场求职招工的场景本报记者党运摄春节一
日前兰州人才市场求职招工的场景。本报记者 党运 摄
春节一过，兰州“用工荒”准时爆发，一面是用人单位无奈“招人难”，一面是求职者感叹工作“不好找”。劳动力市场成了卖方市场，话语权到了劳动者这边。用人单位都在通过提高薪资待遇、给予社会保障等条件招聘工人。而业内人士指出，用工老板如果平时能善待员工，招工是否会更容易一些，这也是值得思考的一面。
“用工荒”真的吗？
50多岁的顾梅英挎着手包徘徊在城关区就业局人力资源大厅门口，在她周围，几十名年龄在30多岁到40多岁的男人三五成群地聚集在张贴着用工信息的玻璃橱窗前，寻找着适合自己的工作。这天是2月23日，正好是星期六，顾梅英抬手看看时间，已经9点多了，她问身旁一名男子：“今天这里上班吗？”对方摇摇头：“不知道。”
顾梅英是一家餐饮店的老板，22日上午，她给店里一回老家过年的后堂员工打电话，问什么时候回来上班，对方说他不准备继续在顾梅英的店里打工了。顾梅英说：“说不来就不来了，一下子把我晾一边了，眼看着过了正月十五就要正式营业了，后堂人手不够怎么办？”顾梅英说，年前放假到正月初十，大部分员工都在初十前后陆续到岗了，但有七名员工至今没有到岗，她挨个打电话过去询问，“就撂下一句话——我不来了。”顾梅英说，她觉得自己对店里的孩子们都挺好的，工资也是同类餐饮店里比较高的，她实在想不出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一般周末这里都有用工招聘会，我一早就赶过来看看能不能招几个合适的人。”顾梅英说话语速很快，容不得别人插话，她自顾自地说，“虽然是后堂，但是砂锅店，要求不高，就是配砂锅，一学就会。”
听说顾梅英是招人的老板，一下子围过来五六个人。一位看上去四十多岁的男子问：“你能给多少钱？”顾梅英笑着答：“管吃住，一千五左右。”人群里又有人说：“能兼职不？”顾梅英说：“这个咋兼职，我正忙着呢，如果你来不了不是又把我晾一边了？”顾梅英又看了一下手表，已到了10时多，人力资源大厅的门也没开。这时顾梅英接到了一个电话，她挂了电话后说：“今天这里不开门，南关民安大厦有一场大型人力资源招聘会，去那里看看。”
一路上，顾梅英说：“刚才问的那些人都不适合，虽然我们要求不高，但年龄在那放着，一个月千把块钱，都是大老爷们要养家的人，估计也不是真心想干，其实我更倾向招那些20岁左右的小姑娘。”顾梅英开餐馆有二十多年了，她说，这五六年，每年正月十五以前都面临人手紧张的问题，每次过年放假前都是千叮咛万嘱咐，确认有多少员工能按时到岗。顾梅英说，她都动过扣发一半工资这样的“恶毒”念头，但是想想这些姑娘们一年也不容易，再说万一被举报到劳动监察部门麻烦就大了。顾梅英说，最好的办法就是年后延期营业，她有一家分店，周围聚集了不少写字楼，一般这种地方最迟正月初七就上班了，本来正好是营业的好时机，但是面对近年持续的“节后用工荒”，她节后的营业时间不得不从正月初七八一直推后到正月初十，而在东部市场的分店则直接延迟到正月十八。
这几天走在街头，但凡有点规模的餐馆门口都贴着招聘启事，但用人单位还是感慨“招人难”。正宁路一家24小时营业的火锅店，从初七开始就一直生意不错。2月24日晚上，沈女士和朋友们去这里吃饭，光等着上一个锅就差不多半个小时。这家火锅店一名领班说：“不得不抱歉地向每一桌不耐烦的客人们说，刚过完年我们的服务员还没到位。”
“不仅餐饮服务行业缺人，家政市场上服务人员也出现紧缺，兰州节后用工荒普遍出现在餐饮等服务类行业。”一家人力资源代理公司的主管雷先生分析说，“这些服务行业曾经以就业方式灵活、吸纳就业人员多而著称，但是现在看来这种‘灵活性\’优势已经成了服务行业用工模式的短板。”
顾梅英说，她愿意和员工们签订劳动合同，但是员工们却不这么想。在民安大厦一用工信息栏前，顾梅英遇到了两个来自榆中的年轻姑娘。她主动上前搭话，可人家一听又是去一家小餐馆打工，就有点不乐意了。细问之下才知道，她们之前在餐馆打工，每天工作到晚上11点，连和朋友们聚会的时间都没有。这两个姑娘也和之前的餐馆签订了劳动合同，但是她们只愿意签订短期合同，一年时间对她们来说都嫌长，如果干得不高兴，她们可以随时走人。一个姑娘说，她们现在想寻找一份能够在晚上八九点钟就可以下班的工作，另一个姑娘插话，“最好是收银员的活。”
周末过去了，顾梅英还是没能找到合适的后堂配菜工，顾梅英说现在着急也没用了，过几天出来的打工者多了，这个问题就不是问题了。
找工作容易吗？
“我找的是工作，不是找‘零活\’。”已经快50岁的曹勇男挎着一个工具包也和那些80后、90后的年轻人挤在人力资源招聘会现场，当他看到一家熟悉的零售企业又在这里招人时，他有点愤怒地说了一句。曹勇男在30多岁的时候因企业破产而下岗，他说:“虽然我是一名电工，但一般家用电器出了问题没有我修不好的。”
曹勇男说，他打工近二十年，用人企业耍手腕的事情见过得太多了，就拿眼前这家零售企业来说，他抬手指了指三五米之外挂着的一份招聘信息，上面写着月薪2000元到5000元，最多给你2000元出头，还会用各种办法扣掉一点。曹勇男2011年曾经在这家零售企业应聘担任专职电工，但是干的可不光是电工的活，只要你稍微对多干的活有点抵触情绪，他们立马就让你走人。曹勇男说，他离开这家企业的时候，干了还不到3个月，结算工资时居然被扣除400元的培训费。“谁培训我了，谁能培训我？！”曹勇男对自己的技术始终充满了自信，他回忆说：“上岗碰上的第一个活是搞活动时音响设备出了问题，那些年轻人居然可以把两个声道接反，最后还是我解决了问题。”
曹勇男现在也是没有办法，儿子上大学要用钱，将来结婚买房子还要用更多的钱，他和妻子两个人在过去的近二十年里一直在辛苦地到处打工。曹勇男说，他们这批破产工人，大部分技术都过硬，但是一般技术过硬的人，也多少可能会有点脾气，他希望现在参与招聘的这些企业能够真心对待他们招聘到的员工。
40多岁的吕开花在招聘会上找了一份在餐饮公司洗碗碟的工作，记者注意到她时，她正一个人躲在僻静的角落里用手拢着嘴巴打电话。打过招呼，记者问：“找工作难吗？”吕开花先笑了：“怎么说呢，难也难，不难也不难，像我就打算找一个餐馆后堂打杂的工作，来了就找到了。”吕开花接着说：“我刚才给我一个朋友打电话，想着把这个工作也给她推介一下，但是这个工作要求早上6点上班，晚上11点多才能下班，我的朋友要给孩子做饭，时间不合适，她和我条件差不多，对她来说找个合适的工作就比较难了。”
吕开花说，她打工也有很长时间了，这一两年招聘会上也有了一些变化，据她的经验观察“没有以前那么多条条框框”。她说，以前应聘一个超市理货员，都要求年龄啊什么的，现在只要你真的能够适应这个工作，基本没有别的限制条件。
人力资源主管雷先生说：“随着这几年‘用工荒\’不断出现，总体看来，现在显性的就业歧视越来越少，但是找工作就像找媳妇，这是用工企业和应聘者双方都要对上眼的事情。”就像吕开花，面对同样的工作岗位，她的朋友就失掉了后堂杂工的工作。
“用工荒”另一面
顾梅英用了20多年工人，这个并没有多高文化程度的女人一针见血，“对工作挑挑拣拣的多是年轻人，真要把他逼到养家糊口的地步，他肯定什么活都愿意干。”
顾梅英的话如果让俞健听到了，估计他非要跳起来不可。俞健高职毕业，在江苏一家企业工作了5年时间，由流水线工人成为技术组长。他说，当工人的时候把你锻炼成机器人，成了技术组长后，却又要和那些来自天南地北的年轻工人周旋，哪件事处理不好就要被老板扣钱，五年下来，他的工资虽然也在上涨，但是到了年底却不见有多少存款。对于他这样一个比较节俭的人来说，江苏永远只是一个打工的地方。2012年夏天，工厂的效益越来越不好，他回到了甘肃。在兰州呆到2012年年底，也没有找到一份正经工作，主要是薪水太低，都干不了太长时间。俞健说：“我想找一份工作，首先要基本稳定，其次要能够让我在这个城市有个盼头。”俞健在2月23日的三场招聘会上转了一天，他说这里适合自己的技术性岗位确实比较少，最后只是和一家物业企业达成了初步工作意向。
人力资源主管雷先生认为，应该看到，“用工荒”的另一面，是大量新增劳动力形成的巨大就业压力，据雷先生提供的资料显示，目前我国每年新增劳动力超过2000万。 一方面，大量企业出现“用工荒”，另一方面，不少劳动力找不到工作，尤其是大学生群体就业比较困难，有些地方大学生的平均工资已低于农民工群体，就业结构性矛盾日益显现。
雷先生更愿意把目前存在的“用工荒”和大学生求职难放在一起观察，他认为这样或许更有意义。
从用工方来讲，主要是低端产业的“用工荒”，用工需求比较大的行业主要集中在电器制造、机械加工、服装制鞋等低端制造业上；而现代服务业、文化创意产业、先进制造业等朝阳行业，在国际上还没形成自己的竞争优势，用工需求不足，造成大量大学生就业难。这无疑折射出目前产业发展的不足。
从对求职者的要求看，不少企业需要的是掌握熟练技能的技工，“来了马上可以干活”，而这恰恰是目前农民工欠缺的，也是大学生们所不具备的。清水县劳务办负责人黄天德此前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直言，一些频繁转换工作的务工人员大多数没有受过技能培训。很多接受采访的务工人员告诉记者，只身出来打工的很少，大多数是依托亲戚老乡，一伙一伙出来的。清水县是一个劳务输出大县，每年外出务工人员达到5.67万人。
雷先生说，这种关系根本改变必须依靠市场的力量。劳动力由供大于求转变为“用工荒”后，劳资关系彻底倒过来了。劳动力市场成了卖方市场，话语权到了劳动者这边。用人单位都在通过提高工人薪资待遇、给予社会保障等条件招聘工人。但是一个被大家忽视的问题是，用人单位能否善待员工，保障员工一切合理合法的诉求，比如：节假日加班工资问题、8小时工作制问题、超时给予加倍工资问题等。
“员工养好‘小家\’，才能在公司这个‘大家\’积极工作，让员工内心幸福，应是企业价值观之一。”雷先生说，“一个聪明的老板把这些都要做在日常工作中并且始终一贯，而不是遇到‘用工荒\’、招不来工人时才想起。”
（文中人物为化名）
■本报记者 邱瑾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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