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秋天
□余毛毛
这个秋天，我老觉得自己的心沉甸甸的，但却不是那种压抑和低沉的感觉，而是那种似乎连走路都沉稳的感觉，充满着一种坚实的欣喜。我搞不清这种感觉从何而来，直到有天深夜，我走向阳台，从一个大纸箱里摸出个大砀山梨时，我才恍然大悟。
我一直不爱吃水果，但这阵子一天一个大梨，这真是被逼的，因为梨太多，不吃就得坏。梨是三十年前的同学现居住在砀山县的老李寄来的，砀山县号称“梨都”，梨的品质全国闻名。在我们年轻的时候，他放假从家里回来，总要带几个梨给我。那时候物流没这么发达，砀山梨很罕见。如今三十年过去了，我在楼下的水果摊就能很方便地买到砀山梨，但他却还是寄。这阵子他在微信里猛晒果园的照片，那阳光照耀的嫩金色的硕果累累的果园，那果农开心的笑容，那堆成小山般的果实……我似乎都能闻到果园里那种芬芳、甜美、清新、饱满的气息。我就在他晒的图片下猛点赞，这就导致了他连招呼都没打，一古脑地寄给我足有百把斤的砀山梨。那就吃吧，而吃着吃着，那多汁、甜爽的滋味总是让我的心飘向果园，飘向那一派收获的喜悦，我就想，那坚实、诚实的拥用感真的是很美丽。
这个秋天，我还去了趟东北，到了一个叫桓仁的小县城。去的时候，我有点漫不经心；去了后，却在心里大呼走运，我真是在一个对的季节来到了一个对的地方。在那个辽东山区的小县城，我一下子走向了秋天的精华，触摸到了秋天的绚丽的灵魂。在我印象中，秋天总是灰朴朴、肃杀杀、冷嗖嗖的，人总是缩头缩脑的，而在桓仁漫山遍野红得就像燃烧的火似的枫叶中，这种感觉被一扫而空。那种亮丽、那种空灵、那种纯粹，那种洁爽……一波一波地震撼着我心灵。在桓仁，我看到了一出由红色为主角、以各种绿和黄为配角的精彩纷呈的色彩的大戏；那缤纷的大戏啊，唯有造物主能导演，而也只有幸运的人才能看到。
在桓仁，我看到了地道的北国风光，那风光还让我想到许多名字，屠格涅夫、契诃夫、浦宁，普里什文、巴乌斯托夫斯基、巴扎科夫……我在他们的笔下，都看到过类似的北国的秋天的描写，他们优美的文笔和诚挚的情感都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但内容却很难记住，因为没有感性的认识，而在这个秋天，我又想起了他们，一切都变得明晰起来。我现在意识到，人必须与自然、与永恒建立起某种坚定的关系，人生才有意义和寄托。契诃夫说没有世界观的人活着是一种累赘和负担，而这世界观也必然包含着对秋天的深刻认识。他们都有他们的秋天，他们像秋天森林里彼此树望的大树，像秋天大地上互相致意的群山，像秋天夜空相互辉映的星辰，而如今，我似乎开始也有了自己的秋天，这个秋天由饱满的果实、收获的喜悦、缤纷的色彩以及一种深刻的感动和美丽的向往所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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