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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在三九

四川经济日报 2022-01-14 06:04 大字

□ 鲁北(山东)

俗语说,热在三伏,冷在三九。

这些年,还真没有怎么冷过。再说,冷又能冷到哪里去呢?单位上有暖气,家里有暖气,车里有暖气,还都是20度以上,想冷都冷不了。

小的时候,还真是冷。风天雪地里,背着小书包去上学,刺骨的寒风钻进脖子里,嗖的一下凉到脚后跟。

那时候的雪也大。早上醒来,远远望去,厚厚的积雪,一岭一岭的,像山。雪霁初晴,阳光照射下来,把屋顶的积雪慢慢融化,雪水顺着屋檐一滴滴地滴落,滴成一串串的冰凌,挂在屋檐上,是小村的一道风景。

爷爷是最不怕冷的人。大雪下了一夜,推开门扉,满院子的雪,亮得有些刺眼。这时,天上还飘着零星的雪花。爷爷披上蓑衣,戴上棉帽,拿上鞭子,一侧身,冲出了家门。一条黄狗,也跟着窜出来。爷爷个子矮小,身子单薄,只见他,沿着记忆中的小路,一步一步艰难地行走在雪地里,有些跌跌撞撞。

羊圈在村子西北角的空地上。一夜大雪,半个羊圈被埋在了雪中。

苍茫大地,白雪皑皑。

爷爷是生产队里的放羊人。他蹚着没膝的积雪走到羊圈的时候,脚已经麻木,手也冻僵了,失去了知觉。他用僵硬的双手,打开羊圈的门。饥饿中的羊们,争先恐后地跑出来。领头的依然是那只高大的公羊。羊群中,几只不安分的公羊,举起前蹄,扑向母羊。母羊也骚,两条后腿屈下去,屁股翘起来,极力迎合。

那时候,生产队里的饲草并不多,即使大雪纷飞,也得把羊赶出羊圈,让羊们啃一些不被雪覆盖的枯草。羊吃贱草,它们喜欢边走边吃,在走走停停中吃饱肚子。

羊疯了一样在雪地里,低着头,四处散去,爷爷不时地招呼它们,用鞭子抽打它们。它们似乎和爷爷作对,走的东张西望,走的四分五裂。在雪地里,爷爷有些踉踉跄跄。凛冽的风,把爷爷的蓑衣吹起来,似乎要吹到天上去。大地一片苍茫,爷爷赶着羊,在洁白之上,像在白云上。

傍晚的时候,爷爷回来了,他花白的胡须和眉毛上沾着一些零星的冰霜。

这时,奶奶把熬好的南瓜黏粥盛进碗里,把切好的咸菜瓜子和馏热了的干粮端到桌子上。爷爷顾不上吃饭,侧身拿过方桌上的酒,倒上半茶碗,一仰脖,灌进肚子里,抿一下嘴,万分惬意。然后,他坐下来,抓起干粮,大口地咀嚼起来,接着,喝一口黏粥,发出“吱吱”的声响。奶奶在一边轻轻地说,慢点吃、慢点吃。爷爷一定是饿极了。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家家户户不富裕,爷爷家里更穷。据父亲说,小的时候,无冬历夏,一家人都是在用苇篾编成的席上睡觉,夏天自然无所谓,冬天就不一样了,凉得很。但不睡席子睡什么呢,下面就是土炕,总不能睡在土炕上吧。很多的时候,躺在炕上许久,身子暖和不过来。再说,一床被子盖好几十年,都板结了,不渲和也不暖和了。

父亲也不怕冷。他说,闲冷、闲冷,闲着就冷。父亲闲不住。冬季里,大雪封门,父亲在家里干些木工活,做些马扎子、小凳子什么的,拿到集市上卖,换些零钱补贴家用。做马扎子、小凳子什么的,需要把大木料解成小木料。解木料是力气活,一锯一锯地锯下去,不一会儿工夫周身就冒了汗。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们家养着一匹枣红马。过冬时,没有了鲜草,要喂它谷秸草,也就是谷子的秸秆。铡谷秸草也是力气活。周末,我不去学校教书,主要的营生就是铡谷秸草。往往是,父亲续草,我按铡刀,轻轻地提起来,用力按下去,整整一个上午,不喝水,就不会停歇下来。而且,吃了午饭,还要继续。一天下来,我总是汗流浃背,腿酸腰疼。

传说,前些年,在农村相女婿时,看看女婿体力如何,就让他铡谷秸草。过了这一关,说明小伙子有力气。有力气,就是干农活的一把好手,就能混碗饭吃,把家庭重担扛起来。

身上无衣怨天寒。那时候,穿的棉衣里不是当年碾出的棉花穰子,而是多年的压板了的套子,不暖和,却死沉。三九天里,一双小手冻得像发面馍馍,脸上结满了冻疮,风一吹,生疼。

想起了一个古老的民间传说故事《鞭打芦花》,属于二十四孝之一,主要讲述的是,在春秋末期,孔子的弟子闵子骞十岁丧母,其父再娶,常受继母李氏虐待,却怀“忠恕”之心,矢口不讲。一次,子骞及二弟随父坐牛车出门探亲,行至萧国一山村旁,风雪突起,车上的二弟喜眉笑眼,子骞则冻得瑟瑟发抖。其父见状,怒用鞭打,霎时间子骞的袄烂而芦花飞,骞父发现幼子棉衣则裹着丝绒,始明真相,决定休了李氏。但闵子骞尽力劝说,双膝跪地以情动父:“母在一子寒,母去三子单。留下高堂母,全家得团圆……”继母深受感动,遂对三个儿子一般看待。后人把这一故事称为“单衣顺亲”和“鞭打芦花”。又有诗称赞:“闵氏有贤郎,何曾怨后娘;车前留母在,三子免风霜。”

“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五九六九顺河看柳,七九河开,八九雁来,九九八十一,家里做饭坡里吃。”熬过这八十一天,就春暖花开了。这大自然也神奇,就这样轮回、轮回,一直轮回,轮回不了多少个轮回,草木还在,人却化为了尘土。

忽然想起白居易的诗句:“小酌酒巡销永夜,大开口笑送残年。”不经意,人生到了暮年。在一个雪夜,我温了一壶浊酒,慢慢喝起来。恍惚中,看到了对面坐着的李白、杜甫、苏轼,抑或陆游。我禁不住仰天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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