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剧《小姑贤》的台前幕后
□亓昌平
吕剧《小姑贤》，是一出深受广大观众喜爱的传统剧目，几十年来常演不衰，老戏迷们都能哼唱上几口。去年秋天的一个上午，我和老伴儿在趵突泉公园白雪楼戏台看了市吕剧院演出的《小姑贤》，我从头到尾看完，年近九十岁的我不仅不觉累，却兴奋异常，因为我曾在还不到20岁的时候参加了这出戏的挖掘和整理工作。
那是在1950年，我们几位年仅十五六岁的小文艺兵随着王少岩、李寿山（原山东省曲艺家协会副主席）、林建华等“老”同志，分别调入了山东省文联地方戏曲研究室，开始了对山东省地方戏曲的研究工作，并参加了对“上装洋琴”《小姑贤》的挖掘和整理。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回忆起来，就像昨天一样，感到十分亲切……戏研室成立不久，主任王少岩（后调入八一电影制片厂，是国家一级导演）、刘梅村（山东省吕剧院第一任院长），组织大家到新市场的小戏棚里去观摩“义和班”老艺人演出的“上装洋琴”《王登云休妻》。全剧仅四个演员，演了整整一个上午，时间是长了些，可演员们的认真表演，给大家留下了极深的印象。演员演到悲伤处眼泪直流，我们在台下受到感染，也跟着擦眼泪。回来后，大家都说剧情不错，决定把剧本借来进行研究，整理改编后搬上舞台。
我跟着李寿山等几个同志去借剧本，结果是空手而归，老艺人根本没有剧本，全剧的场次和台词，都装在老艺人的心里头，这可怎么办呢?领导决定把老艺人请到文联地方戏研究室的办公室里，由我来完成《王登云休妻》的记录工作。
被请来的老艺人一位是于廷臣，他后来是济南市吕剧团的第一任团长，另两位是时克远、李同庆，后来他们都成了著名吕剧演员，李同庆在《逼婚记》中演历城县县长，达到了较高水平，直到今天，许多老观众还都记得他。那时我们刚来济南不久，条件很艰苦。没听说过空调，屋顶上有个吊扇，碰到停电还不转悠。几位老艺人只好拿蒲扇边扇边说戏，我就一句句认真记录。他们那时都在三四十岁的年纪，对我这个“孩子”很关照，还时常给我扇蒲扇，拿毛巾给我擦汗，我心中很感动。
有时我们也拉些闲呱，我知道这些老艺人日子过得都很苦，白天下力拉洋车，晚上就化上妆在小舞台上唱戏，挣点钱来养家糊口，他们都是些穷苦人，更是一些好人。当时我就想，好人定有好报，他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他们的表演艺术更会受到观众的认可和好评。
记录剧本的工作进行了四五天，稿纸记了一大摞。当时王少岩、刘梅村两位主任还夸我任务完成得很好。
整理后的剧本，将原名《王登云休妻》改为《小姑贤》。开始排演时，王少岩主任亲自担任导演，角色分配是∶刁氏由靳惠新扮演（她曾在电影《李二嫂改嫁》中扮演“天不怕”），李荣花由林建华扮演，小桂姐由王俊英扮演，王登云由李渔扮演（他是吕剧作曲家）。导演对演员要求很严格，一招一式，一个眼神，甩个手袖都要到位，达不到要求就重来。唱腔要求更严，乐队老队长袁来欣拉坠琴，一遍遍地陪着演员练，唱不出真情实感来不算完事。通过一段紧张的排练后，决定在省文联的一间大房子里演出，这既是吕剧《小姑贤》的首场演出，也是向省文联领导同志的一次汇报。
那时候，著名作家王安友的小说《李二嫂改嫁》刚发表不久，在社会上反响很好。戏剧室的几位领导同志，早已把小说改编成吕剧的任务纳入了重要的工作议程。
我记得，这些大同志可真是够辛苦的，改编剧本，设计腔调、排练走台，哪一天也干到下半夜。一天晚上我一觉醒来去厕所，这些大同志还在忙，琴声、锣鼓点和演员们的唱腔练习还在继续……我这个小孩确实受到了感染，下决心要向这些大同志们好好学习。
整个戏研室的全体工作人员，很自然地分成了两伙，—伙以排练《小姑贤》为主，一伙以改编、排练《李二嫂改嫁》为主，因为当时离1951年的全省首届文代会召开的日子很近了，改编后的《李二嫂改嫁》已被列入了向文代会的献礼大戏，所以这些大同志们的干劲十足，他们都是事业心很强的文艺工作者，知道肩负的排练任务很重也很光荣，熬夜加班、排练走台、唱腔设计，一遍遍地反复练唱等等，没有一个喊苦喊累的。
我们这个剧团过去演出的都是《白毛女》《兄妹开荒》等“时代戏”，现在要演《小姑贤》，却没有老戏装。这时，正巧京剧四大名旦之一的尚小云先生和他的儿子尚长春、尚长麟、尚长荣等在济南北洋大戏院演出，杜民同志领着我们几位小同志去找尚小云先生，那时尚先生就住在离北洋大戏院很近的海岱宾馆里，见面以后，尚先生十分客气，一点也没有大名角的架子。借戏服的事，尚先生满口应允，吩咐人给我们挑选了青衣、花旦、彩旦和小生四套戏服，都是最好的。并把尚长荣喊来和我们这些小同志交朋友。演出的那天晚上，整个戏研室的30多位同志都很兴奋，锣鼓敲响了，大幕拉开了，只见靳惠新扮演的婆婆刁氏，在小锣声中登台亮相，她用地道的山东方言道∶“为人生来别当家，如若当家乱如麻，清晨起来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观众席上立即响起热烈掌声。
那天晚上的演出，省文联于寄愚、虞棘、丁志刚、刘知侠、陶钝、冯毅之、包干夫等领导同志都出席了。他们看得很认真、很投入。当林建华扮演的儿媳李荣花要悬梁自尽时，那悲切切的唱腔，感动了所有观众，不少人在擦眼泪，台上台下引起了共鸣，山东吕剧《小姑贤》的首场演出，获得了极大成功。
最后再给大家说一下∶吕剧《李二嫂改嫁》在首届文代会上的演出也大获成功，受到了上级领导和代表们的好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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