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我,怎样缝补生活的千疮百孔
□新时报记者 钱欢青
“逃离”并不容易,生活是一张密密织起的网。所以门罗的那篇《逃离》其实特别能打动人。叙述细密,生活看起来美好而平常。日升日落,牛羊下来,时光紧跟着时光,恍若旧时光里一幅从前慢的美景。然而某一个时刻,那个“把那条又粗又长的辫子和衬衫一起掖在腰后”,每次出门都要戴一顶高高的澳大利亚宽边旧毡帽的卡拉,突然决定“逃离”,琐琐碎碎的生活突然像蚂蚁一样包围过来,令人窒息。她成功“逃离”了,然而大巴车开出没多远,她又回归了。
《逃离》之所以动人,或许是因为撩拨到了几乎每个人都曾有过的“逃离时刻”,逃离工作、逃离生活、逃离一切,那些看起来美满的岁月静好,有多少只是一张华美的袍子,掩盖着生活的千疮百孔。
所以总体上,我还是挺喜欢《春潮》的,它越过华美的袍子,直接把镜头对准千疮百孔的生活,不虚伪、不做作,不假装幸福伪装欢乐,甚至拒绝光明的尾巴,赤裸裸告诉你生活的某种真相:没有和解、没有原谅,即便在家人之间,即便捆着你、绑着我,也无法缝补生活的千疮百孔。
《春潮》展现的是一家三代人的生活,姥姥纪明岚(金燕玲饰)、母亲郭建波(郝蕾饰)、女儿郭婉婷(曲隽希饰),一个没有男人的三口之家,也是三代人之家。生活看起来平静而日常,作为报社记者,郭建波执着于作负面报道,保持着推动社会公平的新闻理想,母亲帮着带女儿。镜头一开始是郭建波回家,影片的素质从第一个场景就体现出来,是一种贴近人物和生活的展现方式,郭建波一进家门,母亲带着一帮社区老人在家里练习合唱。她躲到厨房抽烟,拔掉下水管,不动声色“驱赶”了老年合唱团。看起来平常的生活在镜头的细节里慢慢展现出人物之间的紧张情绪。母亲动不动就会发火,就会控诉,郭建波一脸无动于衷,还在上小学四年级的女儿聪明精灵,夹在其中。随着情节的行进,这一家三代人之间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慢慢酝酿了起来。与此同时,影片也在这种气氛的酝酿中积淀起足够浓郁的悬念,勾人去一探人物内心伤口的来源。
“隐秘”像罗生门的拼图一样一点一点拼了出来:在纪明岚的“控诉”里,丈夫是一个“流氓”,自己的生活无比艰辛,面对新找的老伴时的那段诉说几乎催人泪下,“所有的细粮我都给了他和孩子吃,我的那一份山东省下来给我妈寄去。我妈还给我说为什么不给她寄钱。我哪有钱,那是什么样的日子,我都活不下去了。直到有一天我经过一座庙,看到观音菩萨,觉得像亲人一样,我所有的苦就稀里哗啦全都哭了出来。从此才找到继续活下去的意义。”
但是事实却并非如此简单,母女之间的情感有更为虐心的真相,话语冲突之间,往往就是连皮带肉的撕扯。在最后母亲昏迷住院时,郭建波有一段几乎长达10分钟的平静诉说,在这个诉说里,我们听到了另一个故事,一个想尽办法嫁进城市、又想尽办法离婚的人,一个带着孩子到丈夫单位哭诉的人,一个无法从情感细腻处关心孩子的母亲,一个在精神层面实施家庭暴力的母亲。“每一次对父亲的控诉都增加了我对你的憎恨,你想让我嫁一个好人,过一个正常生活,我偏不,我就是要你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当郭建波在母亲病房对着窗外夜色中的万家灯火幽幽说出这一番话,直令人后脊背发凉。
郝蕾演得是真好,一副受尽生活的折磨、看透生活的真相、在顺从与反抗之间挣扎日久的面孔,神情俱备,仿佛生来如此。这让影片在人物心理层面扎实地落在了情绪深处,支撑起影片的情感真实性。其实所谓真实性,并非单一因素就能造就的,《春潮》的好处是各种看似无关的细节,都是落在实处的。比如郭建波是报社记者,她所关注的是性侵、暴力、拆迁、怒杀这样的选题,报社主编当年和她一起入职,和她一起采访时“差点被狗咬死”,如今,为了报社的生存,必须妥协,必须毙掉郭建波的一些稿子;比如,纪明岚和社区的人们总是兴高采烈地唱着红歌,唱着美好,自己的生活却千疮百孔;比如纪明岚的闺蜜,收养了一个女儿,“作”到老伴被气死,自己也在即将出家前自杀。所有细节都一笔带过,看似无关,却都扎实得如同生活的锋刃。
我还特别喜欢影片最后那个神奇的片段,不知道从哪里流出来的水,从女儿学校的地面漫出来,从母亲病房的地板漫开来,女儿叫着自己的好朋友,跟着这漫溢的水踩踩踩,镜头放得特别低,逐渐漫溢在地上的水竟然仿佛汹涌的江河。仿佛一个神来之笔,一个对于生活的暗喻——生活如同这四处漫溢的水,流过一切沟坎缝隙,貌似云淡风轻,却暗潮汹涌。两个小女孩最终跟着水流到了野外的河边,在水中她们笑靥如花,高兴得如同阳光一般纯粹而热烈。
那是生命开始的纯粹欢乐,生活尚未展开,那是每个伤痕累累的成年人,梦想中的生命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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