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炜小说中的齐文化精神
张炜齐文化是一个与鲁文化相对的概念,两者统称齐鲁文化。齐鲁文化一般是指先秦时期齐国和鲁国文化。在历史的演变过程中,鲁文化与儒家文化合流,成为山东地域文化甚至大一统国家的主流文化;齐文化则逐渐边缘化,但作为在一定地域环境中生成的文化精神,仍然有其存在的合理性,即便在今天,齐文化在民间层面,在文化的边缘地带,仍有其生存的土壤,保持着固有的生命力。
齐文化在经济层面是一种务实主义文化。齐国地处半岛腹地,后兼并了东莱古国,疆域直达沿海,在经济上有盐铁之利,管仲治国时注重发展工商业,形成了经济高度繁荣、物质文化高度发达的局面。齐国统治者在这样的经济基础上,骄奢淫逸,带动着整个社会走向“恣意”的状态,国民享受着物质、欲望的极大满足。由于经济发展与道德发展失去了平衡,齐文化中的商业主义、务实主义逐渐流变为享乐主义,最后导致了被秦国灭亡的命运。张炜对齐文化中的商业主义欲望至上有着清醒的认识,在其著作《芳心似火——齐国的恣与累》以及《恣意的代价》等文章中有过专门论述。
2009年4月张炜曾到齐国故地淄博做过一次齐文化的演讲,他详细分析了齐国的商业和纵欲如何导致了它的灭亡,他说:“管仲是一个了不起的国家管理者,在他的操劳下,齐国走向了自己繁荣的顶峰。但也是这个杰出的管理者,却为齐国埋下了灭亡的种子。他当时极力地倡扬物欲,把整个社会的创造力都给发挥出来,可是与此同时,他把整个社会上人性中恶的力量也全部呼唤出来。欲望是一把双刃剑,它会在短时间内极大地使一个社会进入全面的激活状态,使财富得到快速的积累,又会涣散人的精神,使社会伦理秩序遭到彻底的破坏,而这种破坏的后果是极其严重的,甚至是无法收拾的。”张炜作为一个有着道德追求的知识分子,一直在抵抗着商业主义、物质主义的浊流,因为他看到了当前社会在经济高速发展中隐藏着道德堕落、理想失落的弊端,看到了当前社会与两千多年前的齐国及其命运有着极大的相似性。张炜当然希望经济发展、社会进步,但他不希望我们重蹈古代齐国的命运。
齐文化在学术层面是一种兼容并蓄、独立自由的文化。根据《史记》所载,稷下学者的特点是“不治而议论”。“不治”是保持学术独立的先决条件。学术群体只有置身于统治集团之外,学术才能远离政治的干扰,才能充分地执行其文化批判、启蒙人群的功能,进而引领社会前进。稷下学术精神,即知识分子的批判精神被张炜直接吸收。张炜对稷下百家争鸣的文化盛举念念不忘,在小说《瀛州思絮录》中,他以徐芾东渡日本为主线,以徐芾在瀛洲开设供各家辩论的“大言院”,“让彼地萎褪之花在此岸灿烂盛开”作为对稷下学宫的精神追随。《柏慧》以古歌的形式表达了“我”对英雄徐芾的倾慕,他的贵族血统、英勇智慧、对秦王的反抗以及最后的退却和坚守,都成为“我”的精神滋养。在《你在高原—海客谈瀛洲》中,张炜再次写到徐芾东渡,突出徐芾在秦王嬴政对知识分子的屠杀面前,运送“种子”到东瀛去的盛举。
齐文化在审美层面是一种浪漫、灵异、怪力乱神的文化。这是因为齐地濒临大海,大海的辽阔、浩淼直接孕育了齐文化的幻想精神。张炜说:“我对出生地的文化充满景仰。齐文化的超然和曼妙浪漫、冒险开放,与鲁文化的入世和严谨坚实、庄重深邃,可以说是相映成趣,互为弥补。所以出生在山东(齐鲁)的人是一种幸运,因为齐鲁文化一直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主流,我的文化之根就在齐鲁大地。我说过,这是我精神上的生存保证。我相信儒家文化流动在我的血液中。我出生在海边,常常面对的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海雾缭绕中的岛屿,极目远眺也分不出天色与水色。这种环境会让我有许多幻想。我想,齐文化是一种飞翔的文化,浪漫的文化,幻想的文化。儒家文化会让我理性地审视自己,而齐文化将把我引向很远。”在对齐文化的研究中,张炜正视齐文化在经济社会发展中的作用,并对它独特的化育文学的功能倍加推崇。“东夷方士多,谈玄的人多,怪人多,出海的人多,胡言乱语的人也多。而中国儒家文化是不谈‘怪力乱神\’的。可是‘怪力乱神\’基本上是文学的巨资。不幸的是,中国的经济因为远离了齐文化而陷入贫瘠,文学恰恰也是如此。”
在文学审美层面,我们可以说齐文化中的放浪、奇思异想、人与动物的通灵等,直接影响了中国当代文学的创作。新时期以来中国当代文学曾对拉美魔幻现实主义借鉴很多,但一直没有找到适合中国的现实土壤,在这里,张炜找到了奇异、怪力乱神的齐文化,并从中吸取了文学资源,写出了一些代表作,如《刺猬歌》和《你在高原》。张炜的创作方法的转变,与世界观的变化是紧密相连的。张炜在《灵异、动物、怪力乱神—随笔四题》中直接说出了自己对齐文化神秘现象的好奇,他说五十岁后的自己对世界和未知现象的认识已不是用一句迷信所能打发了的,在长年累月地与民间群众、民间生活的接触中,张炜的世界观正在发生一场转变。过去,他基本上是以人类的利益、生活的权利为关注中心的人本主义者,在目睹人类在现代化过程、征服自然的过程中的劣迹后,在大地上苦苦寻觅的张炜终于发现了,如果以万物、以自然生命为中心,那么人类将被剥去神圣的光环和外衣,还原为一个与万物平等的生命体。这样的思考表明张炜对自然“复魅”的寻找,在他的作品中,他越来越多地写到一些神秘、通灵现象,这些现象一般是以民间传说的形式出现的,但由于作者善于描摹情境并赋予它真实的想象力量,我们感觉到张炜笔下的世界发生了扭转,这就是通灵世界、灵异世界在其作品中正占据越来越重要的地位。这一切可以说是张炜对齐文化的放浪、胡言乱语、真幻难辨特色的吸收。
总之,传统文化作为一种内在的思想底蕴,不但决定了作者的精神追求和人格理想,而且潜在地影响着他的创作观念、影响着他的创作走向。在传统文化对张炜的影响途径上,我们可以看出:张炜不但精读了大量的传统文化典籍,而且细心揣摩,将之与现实生活体验紧密结合起来。大体上可以说精英文化(包括儒家文化和道家文化)对张炜的影响是通过作家对相关典籍的阅读实现的,当然也包括生活中对儒家道义理想的耳濡目染;民间文化主要是通过民间传奇、民间文艺以及在民间生存环境中的直接体验实现的;齐文化的影响则通过民间传说、民间体验、地域熏陶,又通过张炜一贯的对历史典籍的勤奋阅读与精心体会实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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