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展四十余年仍靠薄利多销 顶级骨灰盒才两三千元暴利殡葬之下的“寿衣之都”
暴利殡葬之下的“寿衣之都” 2018年04月07日 星期六 首页上一期 下一期版面导航 标题导航 版面概览 放大 缩小 默认
发展四十余年仍靠薄利多销 顶级骨灰盒才两三千元
暴利殡葬之下的“寿衣之都”
4月1日,天津武清区六道口村最为繁华的中心区域殡葬用品商店林立。(资料图)
在天津坐车,如果你和司机说去六道口,一定会被上下打量一番。天津市武清区六道口村,这个拥有7000多村民的天津最大行政村,是全国著名的殡葬用品产地,中国北方殡葬用品的批发源头。当地对外宣传时,自称“寿衣之都”。这里生产批发的殡葬用品,不仅覆盖中国北方市场,还远销南方多地。
在年轻村民眼中,六道口能形成今日规模,始于老一辈在改革开放初期的艰苦奋斗,“从耗子窝一样的”作坊一点一点做大。时至今日,六道口不乏子承父业的村民,戏称自己是“从死人衣服堆儿里长大的”一代人。
●靠寿衣代工起家的六道口
进入六道口村,村子里主要道路是东西向的津永路,从村子东边的村碑到村子最西侧的小区,全程1.8公里,马路两旁集中着上百家殡葬用品店。和其他普通的北方村落不同,村里来往的车辆中,更多的是外省市的牌照。近到北京、河北、山东、山西,远到浙江、四川,穿梭不止。
31岁的刘佳(化名)站在店里用电话询问着发往包头的货,吩咐工人不停地搬货。正说着,门口一辆白色凯迪拉克轿车停下,下来一名戴着金项链的男子,拿走了5件寿衣。这是刘佳的丈夫,从总店拿货到分店销售。如今,刘佳父母创立的寿衣厂日发货量能达到5000件,不仅覆盖了北方市场,还会发货到南方多地。
在刘佳的童年记忆中,家中到处都是堆积如山的寿衣材料,家里请来的工人吃、喝、住、干活都在一起,父母起早贪黑背着麻袋,坐火车去各地发货。
“寿衣之都”的历史始于上世纪70年代中期,六道口村第十五生产小队的一名业务员在外跑业务时,听说为天津瑞蚨祥做寿衣加工可以赚钱。消息一出便带动了村里一批村民做起了寿衣加工。
1978年是中国发生改变的一年。彼时的六道口村,虽尚未解散生产队,但也依靠之前的些许积累,成立了“利民寿衣厂”和“剧团服装厂”两个工厂,也为六道口后来的寿衣产业打下了基础。
1985年,25岁的刘德恩(化名)在种地之余,开始在村里寿衣加工厂为人代工。加工一套寿衣能挣几毛钱,一个月可以挣到十几块钱,这对于当时的他已经是很高的收入了。
1987年,刘德恩的儿子出生,他开始决定自立门户做生意。拿着从亲戚那里借的二百多块钱,凑够了三百元做“启动资金”。他没有选择跟村里其他人一样做寿衣加工,而是选择了做寿衣原料的供应。
虽然做原料生意,但刘德恩也希望像村里人一样能将寿衣买卖做到外地去。于是便尝试着出去跑买卖。风餐露宿地往外跑,辛苦程度让他始终难忘。“累了直接打开背着的寿衣,铺在地上睡觉。旁边的人看着直害怕。”
哪办丧事,哪就有六道口人的买卖。一次,刘德恩想去远一点的地方。千辛万苦到了河南嵩县,拿上自家样品去了县里百货大楼,本以为能有所收获,结果发现当地人要么自己做寿衣,要么就已经有了稳定的渠道。一打听才知道,货源就是六道口,村里人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
折腾来折腾去,地方去了不少,生意却没能开展起来,偶有几处小市场,一年挣不了几个钱,慢慢也就放弃往外跑。踏踏实实回归到自己的原料生意上。
第一代创业者的奋斗促成了六道口后来的地位。1991年以后,乡镇企业成爆发式发展,六道口村的寿衣生意也越做越大,在几届村书记的回忆中,上世纪90年代的六道口,一度达到了“垄断全国货源”的水平,自此名声大噪,堪称寿衣之都,甚至“全球有华人的地方,就有六道口的寿衣”。
刘德恩也跟紧了这个潮流,1993年他租下了村子十字路口处的一个门面,这也是他生意开始走上正轨的一个起点。到了90年代末,村子里400多户人家,全都依靠寿衣产业为生。如今,他的店也成为村里资格最老的店家之一。
●顶级骨灰盒也才两三千元
清明前夕,记者走访了北京八宝山附近的几个殡葬用品商店。以骨灰盒为例,标价从几千到几万不等。两款标价18800元的紫檀和25600元的黑紫檀骨灰盒,最终店主表示出售的底价为2800元和4800元。而当记者拿着这样的价格询问了几位六道口的商家之后,他们都表示十分无奈。
2012年清明,央视《焦点访谈》报道了六道口村与北京终端销售之间价格存在巨大差异,直指殡葬用品销售存巨大暴利。
报道中,一款鸡翅木骨灰盒在六道口村批发价约为450元,而在北京某医院门口的一家寿衣店,类似款式的鸡翅木骨灰盒却高达16800元。此后类似的新闻报道也层出不穷,让一些六道口人出门做生意时有些苦恼。“每次谈生意,对方都感觉你是在蒙人骗钱。”
刘德恩回忆,一次,一位外地亲戚家里有人去世,找到店里,希望推荐一款骨灰盒。刘德恩精心挑选了一款后报价500元。这一报价让亲戚犹豫起来。刘德恩很奇怪,这么便宜还嫌贵?亲戚终于开了口,“还有更好的吗?”刘德恩有点生气,“我是看在亲戚面上才报价这么低,他还以为我推荐了次品。”
42岁的高阳(化名)从业15年。他认为殡葬用品的价格虚高现象,往往是由买、卖双方等多方面促成。
高阳经常遇到过这样的客户,在推荐了店内最高档的骨灰盒之后,客户仍然嫌档次低。在高阳看来,这样的客户往往是根据价位来判断产品档次,这种判断方式本是无可厚非,除去客户本人的消费能力、攀比心理之外,高阳觉得,殡葬产品有其特殊性,殡葬产品的价位、档次,寄托了客户对逝者的感情,而在购买上往往会比购买其他商品出手大方。
以骨灰盒为例,决定其档次高低无非是材质和雕工。在六道口的老板口中,如果不考虑个别高档品牌,顶级的骨灰盒也才2000至3000元,一般“不差钱”的客户在别的地方购买的万元以上的产品,基本都是这个档次的。
一名商家举例表示,一款成本为5000元的骨灰盒,我们可能会卖到6000元,但这样的生意很长时间都碰不到一单。从商家的角度,还是更喜欢薄利多销来得稳定。
然而,终端的价格也并不能影响六道口的批发价。“该是多少钱,还是多少钱。”高阳表示。“不排除有些商家就会利用客户的这种心理,忽悠客户多花钱。实际上他卖出的产品,成本最高也就那么多。”
在批发价上,村内各个商家也不可能相差太大,因为外地经销商来进货,可能会挨家挨户问价格,觉得合适才会下单。“村里这么多商家,这家卖贵了可以去另一家,这就决定了你不能瞎报价。”
●“人有钱了,也不能误导多花钱”
在天津,提供殡葬一条龙服务的老板被称为“大了(liao)”,高阳就是一位一年能做300单的“大了”。
至今,高阳还会遇到有的家属要求“大操大办”,老人(遗体)16人抬或32人抬,然后跟着乐队,吹吹打打走一路,早上走个三里二里路,晚上摆大席。有家属还会提出请杂耍表演。
高阳说,尽管丧事办得很多,但是家属如果要求太多,作为“大了”的他,也会相劝适可而止。“‘厚养薄葬\’,生前要对老人好,尽孝道,死后丧事简单办。大操大办就是搞走了样。”
10多年前,高阳接到一单活,客户是一名中年男子,母亲去世。不同于往常客户需要设灵堂、做仪式等等繁琐程序,事主只是通知将纸花、纸马拉到固定地点一烧,然后约好灵车送去殡仪馆火化。送灵前一天晚上,高阳到了事主家,发现男主人还在家看电视,男主人的妻子还正常出门跑步,“就跟日常一样,完全不像家里办着丧事。”
事后,高阳奇怪地问亲属,丧事是不是办得太简单了?亲属透露,男主人并非不孝,老人生前得了癌症,需要打一种止痛针,只有北京才有,打一针就得7000块。老人宣告不治后,光打针就花了17万元,男主人只是工薪阶层,还是坚持给老人打。高阳说,自己做“白事儿”这么多年,每次一想起这事儿还是很感动。
与之相反,高阳也遇到虽然丧事办得体面,却因种种原因在丧礼上大出洋相的家庭。一次丧礼上,因房产问题,儿子与女儿、女婿大打出手。高阳至今记得,妹妹当着众亲友大声质问哥哥:“你都没养过老人,凭啥要分房产?”
随着社会进步,传统丧事程序朝着逐渐简化的方向发展。但是殡葬用品的种类也是越来越花哨。过去的纸牛纸马变成了如今的纸糊家电、纸糊别墅、纸糊豪车等等。
虽然挣这行钱,高阳仍觉得烧纸放炮属于陋习。“移风易俗其实是有利于殡葬行业发展。丧葬仪式简化了,我们的服务内容也可以随着改良,质量也会上升,在相同时间内接单量多了,反倒更有利于赚钱。”高阳说。
“人都有钱了,也不那么在乎花钱了”,这是好的一面;消费能力上去了,有商家以此误导消费者多做项目多花钱,这是不好的一面。“做红白事的是在行善,做我们这一行,不能给客户灌输错误思想。”
据《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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