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人识? 一群痴人如斯 近观歌剧《檀香刑》
□逄春阶
跑文化口20多年,对艺术创作难免说三道四,有时甚至信口开河地斥责一通。可是,当我走进歌剧《檀香刑》剧组,看到台前幕后那些琐碎到让我头大的细节,内心里感叹了一句:站着说话不腰疼。
事非经过不知难,隔行如隔一座山。太不容易了。我在南京中国歌剧节上,看到了一个痴迷的人,领着一群痴迷的人,在干着痴迷的事儿。
这个痴迷人叫李云涛,作曲家。我佩服他的是,还在莫言没获“诺奖”的时候,就动手改编《檀香刑》。如果人家获奖了,再改编,我对他的佩服就减至少三分。6年,他写了16稿。他就痴迷,觉得搞了一辈子音乐,不弄部歌剧过过瘾,感觉少了点啥。
《檀香刑》很幸运地从140多部歌剧中脱颖而出,成为中国歌剧节15部展演作品中唯一由院校(山东艺术学院)选送的剧目。李云涛的梦想在一点点实现。可他激情不减,倒是比过去从容了。看他处理事儿,不紧不慢一件一件梳理,抱着个电话,一打就十几分钟。看着他的背影,我替他说了这样的话:少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是一辈子;一点一点地过吧。少一度,水也不会沸腾;遗漏了一个细节,戏也不会精彩。
痴迷是会传染的,说不上是李云涛传染了张国勇,还是张国勇传染了李云涛。张国勇是歌剧指挥。
我跟着杨秀玉老师去机场接张国勇,张国勇在贵阳机场晚点5个小时,飞到南京,已是下午快3点,上车第一句话是:“乐池这么小,这么小!”晚上彩排,看不到一点疲惫,指挥棒有力地在乐池里闪动。张国勇绝对是大腕儿,1997年他被莫斯科国立柴科夫斯基音乐学院授予音乐博士学位。他的导师、指挥大师罗日杰斯特文斯基曾说:“我给张国勇打了莫斯科音乐学院有史以来的最高分,他可以在世界上任何一个乐团找到自己的位置。”他对音乐的痴迷,让他沉醉在乐池里。
痴迷的人爱找痴迷的人,陈蔚、宋元明、韩蓬、吴侃、王立夫、王歌群、徐明哲、董艳艳等来了。李云涛还聘来了扮演琴师的姚忠贤,姚先生年过七旬,端坐舞台,坠琴一拉,那精神头,岂是一个“棒”字形容的。
舞台监督赵文英也来了。彩排时,但见她一会儿台上纠正演员站姿坐姿,一会儿台下从观众席上左瞅瞅右瞅瞅,她要调整出演员的最佳状态,调整出精气神。她曾是歌剧演员,演过歌剧《卡门》《茶花女》,在《奥赛罗》《阿依达》《图兰多》《托斯卡》《采珠人》《麦克白》《波西米亚人》《蝴蝶夫人》等多部经典歌剧中担任舞台监督。瘦弱的她,居然有如此活力。
我感叹“山艺”这群痴迷的人,他们都找到了舞台感,副教授扮演“叫花子”,跑龙套跑得有滋有味,教授担任监制、剧组统筹、推广总监等,他们放下身段参与到繁琐的事物中来,乐此不疲。他们是中国音乐家协会竹笛学会副会长郝益军,十九大代表、中国音乐家协会琵琶协会副会长、中国民族管弦乐学会琵琶专业委员会副会长杨秀玉,作曲家何清涛……在剧组碰到每个人,都不显山不露水,但是背后一了解,好多是业界的“大咖”。
我跟着这群痴迷的人来了,看这群人唱齐鲁风味的歌剧。光道具就动用了6辆车长9.6米的大型卡车,在雾霾天气里,走了30个小时才运到南京。我在舞台上看到的壮观场面,感觉就是一个大车间。一点点地搭,演完,再一件件地卸下来,原封不动地拉回去。
不管大角色小角色,一人一份饭,低着头吃完,各归其位。我明白了艺术界流行的“一棵菜”精神。一棵大白菜,有菜根、菜心、菜叶、菜帮等,只有这些不同部分紧紧地抱在一起,才能长成一棵菜。你漏了,我捡着;你掉了,他托起。让歌剧呈现在舞台上,朝着完美的方向。
莫言曾在歌剧《檀香刑》首演新闻发布会上说:“演员们天天都是一个细节一个细节地磨,一个音符一个音符地调整,自己能体会到他们的辛苦,能够体会到他们在这个辛苦过程中的喜怒和幸福感。歌剧艺术是迷人的,它的迷人就在于它的每一次演出都是一次新的创作,在每一次演出和与观众的交流中都会获得新的灵感。”
“一曲高歌动九霄,檀香郁勃气缭绕。兴叹今朝山河好,谁知当年泪如潮。”迷人的东西,让人痴迷。不痴迷没有戏,不疯魔不成活。
2日晚7点半,大幕拉开。李云涛和他的幕后团队隐身观众席,谁人识?一群痴人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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