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我们写信吧！

刘琪瑞

那天整理旧书报,我在抽屉里翻出一小摞书信,有学生时代的,有参加工作后与同学、友人的,还有与报社、杂志社编辑老师的……大都写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那时电子信息技术还不发达,人们更多的是选择书信交流,“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无论山水迢迢,相距多么遥远,人们把真挚的情感凝聚笔端、填满信笺,在书信往来中表情达意,互通消息,传递友谊。书信时代给人的是一种踏实,一种亲近,仿佛面对久未谋面的朋友或者亲人,是一笔一画用心写出的情愫,是殷殷期盼中的那份欣喜,是凭借鸿雁传书渐渐升华了的深情厚谊。

我写信较早,大概四五年级就开始与几千里之外的父亲通信了。当时,父亲远在新疆,母亲带着我们兄妹五人在山东老家生活。记得那时刚刚学会写信,老师让我们按照书信的格式给家人写信,我不仅是因为作文好,更主要的是怀有对远方亲人的浓浓情意,信中我表达了对父亲的思念之情,汇报最近的学习情况和我们全家的境况。我那时除了自己给父亲写信,还要帮母亲给父亲写信。年轻的母亲总是絮絮叨叨,仿佛面对的是父亲本人,话匣子一打开就滔滔不绝。我年纪虽小,也知道母亲的埋怨和责怪是不能写进信里去的。写完之后,我都要念给母亲听,“狡黠”的我煞有其事地把母亲的幽怨读出来,哄母亲开心,每当此时,母亲的脸上都挂满笑意。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考入县师范,学校属于初中中专,毕业时大多是十七八岁的毛头小伙。正是“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之际,同学之间通信总是洋洋洒洒,谈人生、谈理想,更多的是讨论文学和爱情。后来恋爱了,与恋人通信,表达心中的思念,描绘未来美好生活,那时最喜欢引用汪国真和席慕蓉的诗歌,“让我怎样感谢你/当我走向你的时候/我原想收获一缕春风/你却给了我整个春天……”

最难忘的是上世纪九十年代乃至本世纪初与报刊、电台编辑老师的通信。他们的信笺顶上大都是醒目的红字:某某报社或某某杂志社、电台,信封都是牛皮纸,给人一种神圣的感觉。那时稿件不论能否采用,编辑们大都给你回信的,差不多每位老师都写得一手好字,美女老师的娟秀工整,透着清灵之气；男老师的大都是遒劲有力,如行云流水,潇洒自如。我至今还保留几位编辑老师的书信,中国老年报社的石祥老师那时编《苍松》副刊,我们通过几次信,他都是用狼毫笔写信,笔迹苍劲飘逸,特别漂亮。后来知道,石祥老师不仅是著名的词作者,还是著名的书法家。

以前总觉得时光很慢,可以坐下来给亲友或家人写信、回信。可以选择有创意的信纸,带格的不带格,有暗影的有插花的,甚至手绘的。还有的把信纸折叠成各种美丽的形状,心形的、仙鹤状的,或者用五颜六色的水彩笔在信纸上画图,表达不同的心情、不一样的祝福。至于信封,年轻人之间、恋人之间特别讲究,还喜欢自己设计,“我们写信吧,绢子/春天来了/你来选择信封的颜色/毛毛虫绿、苹果绿/还是烟柳的翠绿……”那时,写信的心情是年轻的诗意的,多姿多彩的,书信承载的是美丽的梦,飞翔的梦。

而今,生活节奏快得就像一匹奔腾的骏马,容不得你慢下来、缓口气,你似乎一直都在奔跑,都在路上……就连写信也是快节奏的,传统的书信往来已逐渐淡出人们的生活,取而代之的是手机短信、电子邮件、QQ、微信等社交工具,写得快、发出的也快,写完了、聊完了就完了,什么也不会留下来,空空荡荡的。

似乎很久很久没有用笔写信了,我很想写一封信,传统意义上的。十年前,我写过一首诗:“我们写信吧,绢子/春天来了/我要用白桦皮的纸笺/带有淡淡芳香的心情/画上你梦的颜色……”那时也就是一种渴望吧。现在这种渴望愈加强烈,不由有了种冲动——亲,我们写封信吧,在信中告诉你我的秋天、秋天的白桦林多么俊美,告诉你我遇到的好消息或者坏事情,我们彼此掏出心来,好好地倾诉,好好地把明天憧憬……“我会焦急地等待你的回信/等待你的美好的情绪一点一点感染我”——这是多么令人渴望和怀念的事情啊!

忽然想起了喜欢的一首歌,“美丽的夜色多沉静/草原上只留下我的琴声/想给远方的姑娘写封信/可是没有邮递员来传情……”在这慢节奏的优美的旋律里,你不妨稍稍停顿下来,用最老套的那种方式,试着给那些远方或近处的朋友写一封信,不问对方是否回信——这种感觉会是什么样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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