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自有归宿(组诗)

华西都市报 2019-12-28 03:49 大字

□罗兴坤(山东)

老家墙壁上

墙壁上卷边泛黄的奖状在,褪色的小红花在

那时的童心在,而曾经飞翔的梦想不在

像一面面破败的旗帜,跌落在灰尘

年画层层熏黑,时光沾满油腻

戏剧里的人表情模糊

它们还在旧时光里一次次排练

一颗温暖的心还在,激情不在,青春的歌不在

时光拉上帷幕,过往的生活不会卷土重来

父亲临终前我们给拍下的遗像,看上

去是多么无奈

全家福在,强忍的微笑在

而半夜的咳嗽,晨光里的欢笑不在

一些逝去的声音和爱

找不到嘴唇,和复活的心

一些人和事物成了镜框里的风景

那只八十年代母亲买来的闹钟

为我们敲过动人的鼓点,跑过时间的秘密

现在,它早已停摆

但许亲人自有命运,万物自有归宿

我们不再为一些失去而感到悲哀

挂钟

木质的,老式北极星挂钟

是母亲的嫁妆,一只摆

磕磕绊绊,把我们渡过几十年的时光

一天四十八节钟声,平平仄仄

架起飘忽的梯子,父亲爬上去再没下来

这些年,您习惯了它的神经质

背后当的一声,不到点就喊您的名字

冷不丁唬您一跳

习惯了它的关节炎,心脏病,生活加重的心跳

时间偏差,脚步迟缓,声音沙哑

修表店的老师傅,面对旧时代的后遗症

一脸的无奈

您不厌其烦地上发条,敲敲打打

给生活加油,给自己敲警钟

倒退着行走

这些年,我时刻担心

您的钟摆骤停,时针脱落

一生的时光,锈蚀在

这小小的灵柩里

风衣人

那是用父亲遗留的衣服做成的

站在六月的麦田,比我更懂得坚守

望着它神态,空洞、木讷

母亲无助的替代,麦芒上的爱

我来不及喊疼

风吹麦浪,我还是一次次随从麻雀的坏脾气

还是旧时飞在老家的那一群

叽叽喳喳地叫,不懂事的老样子

总是喜欢蚕食,麦垄里的追逐留下空壳

多少次呼喊,风里的舞动,深埋在大地

的疼痛无奈

对你的伤害,我总是无视

在生活里,我再已不是你疼爱的一群

再也不能吊在你的下颌上

扑棱着翅膀,我早已习惯了生活里的假象

一件风衣已不能使我逃离

在人间,我知道你追不上我

风吹麦浪,倒伏的爱和恨

漏出你瘦削的龙骨,空洞

也露出我生活的锋芒和伤痕

而我甘愿回到过去,被你捉在手里

一只麻雀,在六月的大地垂下它倔强的头

丘陵

我家乡有着微微隆起的丘陵

怀着我的母亲有微微隆起的丘陵

所以我童年的梦微微隆起

像埋在土里的石头

沉默,贫瘠,悲慈

而雨水流向四野,沃土铺向谷底

我光秃秃的生命,如丘陵一般

至今没有长出黄金和稻谷

所以百年以后,当我回到故里

你们不要把我的坟墓建得高大

像我一颗卑微的心,深藏在故乡的胸骨里

微微隆起

|诗人简介|

罗兴坤,山东莒县人。山东日照市作家协会副主席,现供职于某政府机关。著有诗集《大地的灯盏》,有大量诗作发表于《诗刊》《青年文学》《草堂》《诗选刊》《星星》《诗林》等。获全国首届兰田文学奖,山东省委宣传部、省作协中国梦征文奖,山东省青年新锐诗歌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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