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礼非礼?向国最后的归宿
柳树营
一
清代有个研究《春秋》的学者，叫顾栋高，他在《春秋大事表》里援引前代学者赵盂何之言，特别强调了这样一段评语：“莒虽小国，东夷之雄者也，其为患不减于荆、吴。自入春秋，未有入人之国者，而莒入向；未有取人之地者，而莒取杞牟娄，放恣无忌。”这句被一再重述的言论，也就佐证了莒国当时的雄强与霸道。
顾栋高是清代无锡（今属江苏）人。康熙六十年（1721年）进士，官内阁中书，年轻时与吴鼎共研经学，一生浸淫，尤精于《春秋》。以其穷经之功，名著一时。所著《春秋大事表》五十卷，入编《四库全书》，其表条理明晰，考证精确，颇具史料价值。
顾栋高称莒国是在春秋时代首开灭国纪元的。如此，莒国也成为了春秋无义战的始作俑者。
所以，莒人入向之后，事情并没有就此而结束。
顾栋高在《春秋大事表·列国疆域表》中称：向本小国，隐二年莒人入向，盖莒灭之为邑。
二
公元前661年，一代中兴之主早已谢幕，莒国国力呈渐衰之势。这一年，鲁庄公病逝，鲁国发生了萧墙之祸。其弟庆父图谋王位，僭杀新君，引发内乱，导致国人共愤，欲杀之。庆父惧怕，逃往莒国避祸。
公元前659年，鲁庄公另一弟季友辅佐年少的姬申即位，是为鲁僖公。僖公便以许贿莒子为条件，索要庆父。于是，庆父被逐回，他在离莒之后，无路可走，自知命该绝矣，乃自缢而死。而鲁国因未能得到庆父，便未履信，莒乃举兵攻打鲁国的东邑诸郦。此战之中，因季友用兵使诈，而大败莒军，并生擒莒子之弟挐，鲁莒两国由此再生嫌隙。
公元前634年，因诸郦之战，卫国从中斡旋，当时的莒君兹丕公会鲁僖公与卫国的宁遬，在莒国的向邑会盟。
之所以引述《春秋》对庆父之乱的记载，就是因为这里面提到的莒鲁卫会盟地向邑，就是原来的向国，这也间接地佐证了向地已成为莒国的城邑了，而研究《左传》的西晋学者杜预也如此认为。当然在今天的考据论证中，对向国、向邑的地理位置有不同的版本与争议，但都没有定论，暂且按上述的文本表述。
所以，在莒子用武力将向姜掳回以后，执拗任性的向姜受此屈辱，自有不甘与怨怼。而横豪气盛的莒子，要的则是权威与脸面。如此以来，跨国婚姻、夫妻积怨，已经演化成日渐深远的矛盾冲突。而夫权之下、国家强弱之间，话语权自然倾向了莒国这边。
然而，从莒国的对外国策看，向国这样弱小的国家，早晚是砧上鱼肉、囊中之物。而春秋诸侯间，一直是弱肉强食，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即使向姜一直安分于与莒子的婚姻，而以此维系两国和平共存的时间也是有限的。
藉由此次事件的后续发展，向国最终在其后的岁月里并入了莒国的版图。而莒人占据向国，《春秋》没有记入史册，是因为春秋的史官鄙视这样的“非礼”事件，干脆就弃之不记。春秋史官持这样的做法，并不鲜见，非止莒国这一端。为此，莒人何时占据了向国，后世无从得知，也成为了春秋的一个迷案。
三
时间到了公元前605年，即鲁宣公四年的春天，莒国已是莒厉公季佗在位之时。因莒与郯国发生矛盾冲突，鲁宣公与齐惠公两个大佬便出面调停。而莒子季佗却不给他们面子、不服从其调协。鲁宣公一怒之下，借口率军讨伐莒国，夺取了向邑，从而一解积怨。这是对当初莒人入向、而后取向、藐视鲁国存在的一个回击。
这个春天里，美酒与美景，却没有带来美好的心情，也没有促成美事。几个无视春天存在的大佬们，将这个春天粗暴地践踏了。
《左传》对鲁国夺取向邑，有这样的置辞：“公伐莒，取向，非礼也。平国以礼不以乱，伐而不治，乱也。以乱平乱，何治之有？无治，何以行礼？”这是鲁国史官对此事的态度，其大意是：以乱平乱，是对周礼的践踏，是非礼的。所以，对于鲁国夺取向地，连本国的史官都颇有微词。
从莒人入向，以“非礼”开始，到鲁国取向，以“非礼”夺之，前后经过了116年的时间。向地的两易其主，显示了春秋时期的乱象之状，这就是春秋时期弱小国家的命运走向。
所以，早在春秋时代，就有了“弱国无外交”的先例。
从夺取向国，到失去向地，莒国的君王们，没有保有自己的国力与对应的外交策略，外交弹性不足，而一直走刚猛横豪的路径。如此侧身在齐鲁两个大国之间，这种抗衡无疑增加了内耗，莒国的中兴，就有了走向式微的迹象。
透过《春秋》纪事的蛛丝马迹，我们还是能还原出那个风起云涌的时代，一个东夷强国的历史烟云，理清出一个时代的宏大叙事。站在新世纪的莒地，前尘如海，江山浮沉。
撩开遥远岁月的漫漫尘封，从史料的吉光片羽中，去认识和接近莒地的过去，触摸东夷之雄与诸侯列国逐鹿的身影，记取曾经的辉煌和已逝的沧桑，那一段段永远拨动我们心弦的历史。
春秋莒国，永远在竹简史册上，刻下历史微言大义的时代纪元，留存黄金时代曾经的奋斗与荣光。
（作者单位：莒县微电影协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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