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家乡事,品故乡情


那个夏天的煮角

甘肃日报 2017-05-16 05:32 大字

那个夏天的煮角

□武国荣

我老家灵台,有一种吃食叫煮角。就是将荏、胡麻颗粒或者核桃瓤分别碾细,抑或将大肉、羊肉、野菜分类剁碎,添以作料,用优等麦面包了煮着吃。煮角的样子,颇似皂角树结出的果实皂角,极饱满,有弯度却不扁长。个体肥硕,壮而不莽,背微隆,腹处上卷,起伏一列水波状竖纹。这是乡里上档次的吃头,比我一向盼望的酸汤长面、白面蒸馍更稀缺。后来,我在跟家乡同属于陇东地区的庆阳上学,几乎每隔十天半月,就能碰到大灶供应类似于家乡煮角的吃物,只觉得它比煮角小,合缝处也就被简单的一捏缀,大师傅把这叫饺子,我一口能吃两个。这城市里的饺子也怪,皮皮包裹,肉里含菜,菜多肉少,即使肉也是腻腻的肥膘肉,不像煮角那样拥有众多的馅,肉便是肉,菜便是菜。我吃一次城里的饺子,就由不得想起家乡的煮角。

我记忆中,老家煮角做得最好、吃得最香的一次,倒不是母亲的偶尔为之,而是十二岁时在村子集体场院看场当中所遇。

那年的场长是父亲。有一天晌午时分,父亲由沟底往塬边的家里担水,我替父亲看场。像我这样的孩子,在农村便是一个扛得住活的劳动力了。我用木耙将晾晒于整个场院的新麦粒有来有去地拉动,耙上伸展下去七个木家伙,犹如耕地的犁铧。我一旦走过,厚厚一层青白或略带红色的麦粒,就哗啦啦向后翻滚,迅即出现一行行麦粒、一行行露白的土地,整个场院整齐划一。本来是麦粒的一次简单通风,经随意摆布,场院即刻成为一幅油画,我为自己的创造沾沾自喜。

这时一位吊尺来许毛辫子的小姑娘,双手端一个白碗款款而来,碗里高垒着白亮亮的煮角。我当然认得,这是五任叔的大姑娘拴娥。拴娥问我父亲去哪里了,我道明原因,她就将碗搁在场房的窗台上,说是她娘用新麦做的煮角,让我父亲尝尝,罢了她就走回场院底下自己的家了,而我继续在麦粒之上感受艺术氛围。万里无云,太阳在蓑草塬边旋转,到处在发烧,我则像被火烤的鱼。蝉断续鸣吟,喜鹊等鸟头发凌乱地由一棵树飞向另外一棵树,把干渴的嗓子挂上树梢。被风滋润一阵后,鸟们才发出一两声鸣叫。村庄空旷,我踩麦粒的声音,木耙叩击场院的声音,蝉以及鸟叫,声声洞穿我的肚腹,身体顿时绵软无力。我的脚步渐渐放慢,缓缓地缓缓地,无论转至哪一个点,皆不由自主回望放碗的那个点,生怕东西不翼而飞。一个来回,再一个来回,转圈复转圈,我与饭碗之间的直线距离越来越近。望眼欲穿中父亲仍然不能来临,我就靠近窗台、靠近白碗,仔细端详处于上层那一个个饱满湿润的煮角。这时喉结蠕动,饥肠辘辘,我不再犹豫,有些脏的左手便开始了碗与嘴之间的旅行。于顶端的那个煮角被我先咬一头,再接着咬剩下的那一头,只消两口,我就吃掉了一个羊肉味道的煮角。罢了,我像贼一样蹑手蹑脚离开白碗离开窗台,与此同时盯视前后左右,唯恐被什么人警惕的眼睛发现。心率恢复,复又于场院装模作样做活。我仰望父亲的踪迹,影影绰绰的山路,仍然空寥。大约十几分钟后,我的心思又开始凌乱,煮角的香味依然扑鼻,我又控制不住自己了,迈开大步,走向白碗走向煮角。当煮角减为小半碗时,我知犯下大错,但悔之已晚。西山的阴影压过位于村庄沟底里小沟的河床,跳跃上瓦门前的台地,咯吱咯吱的空桶声愈来愈清晰,很快,挑着水担的父亲从场院的南口健步进入,我像被蜂蜇了一般,护头护脸地由另一头逃遁。

在后来冗长的日子里,我不敢正视父亲的眼睛,也未敢告诉他那碗香喷喷的煮角出自古道热肠的任姨之手。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长大以后的某些闲适时刻,包一顿接近家乡风味的煮角,于吃喝的瞬间抒发乡愁,致敬流逝的岁月。而与那个夏天煮角有关的故事,便尘封在自己的脑海里。我与谁人分享呢?父亲十年前已经故去,他老人家当然不可能倾听。家人抑或朋友,我不好意思把这丑事讲给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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