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地方小戏到陇上奇葩 陇剧60年特别报道(上)

陇东报 2019-09-26 00:53 大字

本报记者 闫慧 实习生 唐晓庆

它是中国最年轻的新兴剧种之一,源于中国最古老的民间艺术形式——陇东道情。它有一个响亮的名字——“陇剧”。

60年前,在新中国成立10周年之际,源自陇东道情的陇剧开山之作《枫洛池》,在短短一个月时间两进中南海,为党和国家领导人演出而轰动全国,甘肃从此诞生了独有的地方代表剧种“陇剧”。

60年,陇剧从诞生到发展,至今已排演大小剧目200多台(出)。2006年,经国务院批准,陇剧被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追根溯源:一场完美的邂逅

翻开《中国大百科全书·戏曲曲艺卷》,对陇剧这一条目的记载为:“陇剧原为皮影戏,采用道情唱腔,名陇东道情,流传于甘肃东部的环县及曲子镇一带……”

说起陇剧与道情的渊源,甘肃省著名戏剧评论家肖美鹿曾经撰文指出,道情的“道”,就是讲唱。讲故事、唱情感,久而久之就有了相对固定、流传广泛的表演形式。

道情的渊源十分久远,目前还无法确切考证。最常见、也得到公认的说法是它与道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唐代陇东就建有道观,道教音乐繁衍不断,明清以来在道教音乐基础上,民间艺人逐渐吸收当地民间音乐营养,演变为广为流传的陇东道情。

道情演唱的一大特点是每段或某句唱到结尾一个字,将要落音拖腔时,众人立即跟上帮腔,一唱众和,和得非常自然流畅,气氛马上热烈起来。这种帮腔在陇东道情中称为“嘛簧”,也被人们誉为“吼塌窑”。

当道情与皮影完美邂逅,便形成了数百年来频繁活跃于陇东广大地区,深受老百姓喜爱的陇东道情皮影戏。

每当农闲或逢年过节的时候,五六个人、四五件乐器,两三只戏箱,一盏油灯,一方亮子,便组成了一个完整的道情皮影戏班,全部家当一驴驮走。

在农户庭院或者黄土窑洞,艺人们摆定家当,娴熟地操持着用牛皮刻制的影人,文戏武戏样样精通。只见亮子上一个个影人活灵活现,时而翻打对唱,时而跳跃腾空,艺人们扯开质朴的乡音,尽情地抒发着戏剧人物的精神情怀,演绎着世世代代的精绝技艺。

陇东道情皮影戏又以环县最具代表性。百余年来,最有影响的老艺人和传统保留剧目都出自环县。

“环县自古就是一个闭塞偏僻之地,经济发展十分缓慢,群众的文化生活更是近乎空白。土生土长的环县道情皮影戏一经诞生,就受到当地群众的喜爱。”在环县皮影保护中心主任王立洲看来,正是因为道情皮影适时地填补了当地群众文化生活的空白,才促使这一地方戏日趋发展成熟,并走向繁荣。

时至今日,尚有50余家道情皮影戏班活跃在环县的大山深处,成为当地群众文化生活中的“一盏灯”。

意外走红:由一部戏剧诞生的剧种

新中国成立后,甘肃省先后组织大批戏曲音乐工作者,走遍了沟沟峁峁,访问了所有当时能找到的陇东道情老艺人,共征集到了深藏于民间的手抄剧本62种,各路艺人唱腔200余段,仅录音资料就长达3000多米,并整理出版了《陇东道情唱腔音乐集成》。

“正是在道情和皮影这丝丝缕缕的历史氤氲中,形成了陇剧这一新兴剧种。”肖美鹿说。

1959年,甘肃省大型古典剧目《枫洛池》作为国庆十周年庆典献礼剧目,晋京汇报演出。令人没有想到的是,这部首次在全国亮相的地方戏竟然一炮走红,好评如潮。梅兰芳、杜近芳、红线女等艺术大师称赞这部戏为“戏曲百花园中的新葩。”

《枫洛池》的创作最初是从秦腔传统折子戏《吃鱼》受到启发。东汉时太师梁冀欲谋反,派兵追拿汉室宗亲清河王刘蒜时,误将邬渔翁射死。渔女邬飞霞搭救了清河王,后孤身进入梁府得鬼神相助刺杀了梁冀。

陇剧《枫洛池》在进行剧本创作时,仅取有进步意义的“渔女刺梁”这段情节,以其为主线安排了“诓嫁”“夜逃”“侠代”“刺梁”几场戏。梁冀为构建自己的极乐世界,一边派议郎牛贵抓捕民工修筑枫洛池,一边派司农马荣广选天下美女,在未婚夫被抓、老父惨死、官兵大肆追杀渔民的情况下,邬飞霞挺身而出,冒马荣之女马瑶草之名,深入虎穴,刺杀梁冀。

《枫洛池》以其动人的故事情节,浓郁的陇东地方特色,典雅的表演风格而轰动全国。由于是在吸收借鉴环县道情皮影戏的基础上进行创新编排创作的,因而最初定名为“环剧”。后来在周恩来总理的建议下,甘肃省委、省政府隆重宣布命名由《枫洛池》奠基的舞台艺术新样式为“陇剧”,并决定组建甘肃省陇剧院。

从那时起至今,《枫洛池》已在全国各地演出了3000余场,吸引、陶醉了一代又一代的戏迷。

“《枫洛池》这个剧目与晋京演出,可以说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它是甘肃戏剧的里程碑,极具戏曲创新、创造精神和学术价值,也是甘肃戏剧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从继承到发展的一个奇迹。”甘肃省陇剧研究会副会长、庆阳市戏剧家协会主席、庆阳市黄土缘演艺公司总经理刘治平说。

蓬勃发展:陇剧艺术之花绽放

60年来,庆阳作为陇剧的发源地,不仅见证了这一新兴剧种的蓬勃发展与传承创新,而且在几代陇剧人的不懈努力之下,不断推陈出新,创作出一大批精品力作。

庆阳陇剧的发展也源自于1959年的《枫洛池》。当年,《枫洛池》晋京献礼演出载誉归来之后,环县的道情剧团随即更名为环县陇剧团,成为庆阳首个陇剧团。1963年,庆阳地区文工团成立了陇剧队,1981年秋改为庆阳地区陇剧团。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中期到七十年代末,庆阳陇剧曾取得过骄人的成绩,省内其他市、县团体纷纷来庆阳学习陇剧,一时间形成了全省排演陇剧的热潮,这个时期是陇剧普及推广的鼎盛时期。

1976年,因为喜欢文艺,13岁的刘治平考入庆阳地区文工团,成为一名演员,如今他已经在这一行工作了44年。“当时正是陇剧繁荣发展的时候,看戏是群众文化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陇剧更是出现一票难求的景象。而文工团对演员的选拔也十分严格,集中了大量的优秀人才。虽然这时候的陇剧创作基本上以移植、改编剧目为主,但是还是取得了非常好的演出效果。”刘治平说。

令人难忘的是1979年,庆阳陇剧队在参加完甘肃省戏剧汇演之后,凭着从川剧、吕剧等剧种移植的《御河桥》《姊妹易嫁》《假婿乘龙》三台陇剧,先后辗转兰州、白银、平凉等地,持续巡回演出40多天,每到一处都是座无虚席。特别是由戴兴民主演的陇剧《假婿乘龙》,累计演出高达500余场,创下了庆阳陇剧演出场次的历史记录。

“这场巡回演出为陇剧这个新剧种的宣传和普及,发挥了积极的作用。”刘治平说。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期以后,由于创作力量和创作人员得到了加强,为新创剧目的排演打下了坚实基础,刘贵荣、杨林昌、李应魁、刘镜、张万红等实力剧作家以及郭效文、姚福汉等陇剧音乐工作者不断探索,不断创新,精心编排新创剧目。

这一时期,庆阳创作的陇剧主要有《刘巧儿新传》《宦海沉浮》《黑白人生》《陇东娃》《香包情》《皮影情缘》《老孟家的婚事》《山城堡儿女》《吼塌窑》《情系南梁》《古月承花》《医祖岐伯》《枸杞红了》等等。其中,《古月承花》《医祖岐伯》两部陇剧成功拍摄成了陇剧数字电影,并在央视戏曲频道播映。

保护传承:陇剧人的使命与担当

集地方传统特色与唯美舞台艺术于一体的陇剧创作,既是庆阳劳动人民和一代又一代戏曲工作者的辛勤劳动成果,也是庆阳宝贵的文化艺术遗产。

“庆阳在全省可以称得上是‘戏剧大市’,一是看戏的群众基础良好,专业院团多,一度曾发展到四个剧团同唱共排陇剧的良好局面,特别是在全省新创剧目调演中,曾经出现了四台陇剧共同参演的喜人局面。二是创作量大。庆阳至今已经成功举办了7次新创剧目调演,每届都有值得称颂的优秀佳作,这些优秀剧目相继获得了全国大赛金奖、全国人口文化奖、省委、市政府‘敦煌文艺奖’‘五个一工程奖’省市大赛一等奖等若干奖项。”刘治平说。

陇剧行内有两句非常熟悉的话,一是“天下陇剧是一家”,二是“世界上只有三个陇剧团”。第一句体现了陇剧人团结协作的精神情怀;第二句则体现出陇剧院团的稀缺与金贵。目前,全省只有甘肃省陇剧院、庆阳市陇剧研究所(前身是庆阳市陇剧团)、环县陇剧团三个专业陇剧团。

近年来,在现代多元文化的强烈冲击之下,陇剧发展也因此受到了一定影响,演出团体及演出场次锐减,传承链日渐脆弱和萧条。尽管陇剧已经被列入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但与其他地方剧种同样面临着新的挑战和严峻的现实。

“目前,我们的戏剧观众趋于老年化,演出市场主要集中在农村,进乡进社演出,陇剧团一边传承优秀剧目,一边在培养年轻观众。尽管它曾经走过辉煌的历程,但是现在,它与时代的发展和观众审美观念的需求还不适应和协调。”刘治平说。

人才的匮乏和创作力量的薄弱成为陇剧艺术发展不得不面对的现实问题。老一辈戏曲人才渐渐“退休”,但年轻一代愿意从事戏曲表演、音乐、编导、舞美等的人才难觅,出现了青黄不接甚至断层的局面。

尽管如此,陇剧人在面对现实和展望未来时,依然坚守着“保护传承”的使命和担当。

“甘肃有两朵花,一朵是敦煌艺术之花,一朵是陇剧艺术之花,甘肃的这两朵艺术之花盛开了就是对全国艺术的贡献。”1994年,著名学者高占祥时任文化部常务副部长,他在甘肃省陇剧院视察时曾经给予陇剧极高的评价。

“作为陇剧人,我们要有足够的自信和担当,把陇剧艺术不断传承下去。陇剧作为新兴剧种,必须广撷精美,向前发展,以求与时代同步,永远不能脱离人民群众,坚持出人出戏出精品,才能让陇剧艺术成为我们靓丽的文艺名片。”甘肃省陇剧艺术研究会会长、国家一级导演、甘肃省陇剧院名誉院长王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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