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云垂珠 青岛华夏职业学校 2020级6班 李绍堃 指导老师:王媛

太奶奶还在世的时候,家里有一只猫。那猫顶着个极有文韵的名字——墨云垂珠,却也只不过是只通体黢黑,尾尖雪白的杂毛畜生罢了,唯一值得称道的粉鼻头还因为偷吃炉灶里的鱼烧出了黑斑,依太奶奶所言:“是只不长文化的顽兽。”

太奶奶是个文化人,终日守着她那宽阔而凄清的大院子,除了整理草坪,插那七零八落的花,便只待在书房中终日苦读,美名曰“做学问”。我却不懂,那满纸张的ABCD或者是晦涩难懂的文言有什么好读。可能我也与那猫一样“不长文化”罢。

我最爱趁家里来人时抱着猫,蹲在客厅的屏风后面,听那些头发花白的老先生老太太们谈论着所谓“学问”。猫也听得津津有味,但不知听懂否。

猫最爱的是关于艺术的讨论,有位老人关于素描大师“奥拉格”的讨论最为有趣,他谈起这位大师时频频点头,布满褶皱的老手抖也不抖,“咚咚”地灌着红茶,喝完了就举起餐巾揩一把他那沾着茶又卷又硬的胡子:“那奥拉格当真大师也,笔下人物有粗有细,把人的质感……”太奶奶和其他几人也充满兴致地听,时不时还插上几句赞叹之语,也不知道他们听懂与否。

猫的反应最为有趣,翘着尾巴,抖起耳朵来,开着生有尖牙的嘴巴,噗噗地嗤着气,那样子就像在嘲笑。确实如此,哪怕时至今日,我也正经学了素描,却仍没人见过那“奥拉格大师”的画作。

猫也曾陪我偷看太奶奶“做学问”。每次我若想从窗口门缝偷窥时,那猫便只蹲在一旁,舔自己和脸一样黑的爪子,一副小人得志之态,像是在窃笑:“你若能瞥见她学业的样子,也是值得称道之事。”

太奶奶到底是年近迟暮,在我的童年中,没有几年的相处时光,我最终也没能一窥她老人家做学问的荣光。

太奶奶走的当晚,家里人来了不少,跟车送行者却无多,猫算一个。这不长文化的小东西,主人离世之际,居然挤着眼睛,扭着嘴唇,发出哽咽的声音,若是我能看见它的正脸,想必定是如以前一样奚落的表情吧!只是那车从火葬场回来后,跟车的几人不停念叨着“忠猫啊”“可惜啊”之类的言语,令人心头一颤。

那猫自此失了踪影,只留着那太奶奶亲提的名牌:墨云垂珠。木牌子边上多出几块黑斑,倒是和它鼻子上的颇为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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