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那年腊八

潍坊晚报 2020-03-13 09:29 大字

□单泽法

清晨,天空像蒙上一张灰色蓬布,触手可及。几片顽皮的雪花不时从空中飘落,落在荒寂的枯树野草上,落在冰冷的泥泞小路上。

1986年的农历腊八,冻掉下巴,路旁的草木都缩紧了身子,小北风刀子般猛刮。村东灰茫的土路上,一个体瘦身薄的人推着一辆独轮小推车,孤单前行。车上是大小不一的瓷盆,用绳子捆扎得结结实实。

是弟弟,比我小两岁的亲弟弟。

那时我们家生活困难,我们无法同时上学。弟弟自愿辍学,他对父母说:“让我哥上吧,我不是上学的料。”不满15岁的他从此奔波在远近的大街小巷,收酒瓶、废铁,卖瓷盆帮衬家里。

急着赶路,母亲熬好的腊八粥弟弟没顾得上喝。

六点钟我放学回到家,弟弟还没回来,全家人不由得忐忑起来。下过雪,路难行,往家走是顶风,肯定异常艰难;弟弟年龄小,没有多少经验;临近过年,为了钱动歪心思的事情时有发生。我和父亲等不及了,赶紧拿起手电筒,沿着村东的路,朝弟弟去的方向寻找,一边走一边喊他的乳名。

离村越远,我的心越沉,种种不祥的念头缠绕。

终于,在手电筒散漫的光线中,张许村正东路上,一个模糊的影子在蠕动,再熟悉不过,就是弟弟!我暗暗舒了一口气,撒腿向他跑去。

见是我们,弟弟有些惊喜,憨憨地笑起来。他单薄的身体沾满泥土,脸紫如茄子,额头满是汗水。

我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半天没话,本能地去接推车。他把我推到一边,还是那憨样:“哥,还是我来吧,我不累。”我知道争不过他,我的弟弟,我知道。

弟弟着急地讲述今天走了几个村子,遇到了什么事,没有一点抱怨和委屈。此时,寒冷似乎回避了,周围都是温暖的空气。

当说到不慎磕坏了一个瓷盆,弟弟有些哽咽,满是心疼、惋惜和自责。听着弟弟的讲述,我眼前映像浮现……

一路叫卖,去了好几个村庄竟没卖出一个瓷盆,弟弟心有不甘,决定继续东行去东流口子村试试,那里位置偏僻,村庄较大。

郭家官庄东有一个陡长的土坡,是去东流口子的必经之路。坡面被来往行人、车辆踩得坑洼不平。雪花飘落,地上有些湿滑,不时有人来个趔趄。

弟弟俯身系好鞋带,准备过坡。他把车襻套在脖颈上,半蹲着,双手紧紧抓住车把,深吸一口气,把推车提起来。躬身,双蹬稳,身体几乎45度角奋力爬行。一鼓作气上到坡顶,胳膊、腿脚酸溜溜的,气喘嘘嘘。深呼吸几口气,积蓄体力,马上准备下坡,在坡顶随时有倒退回去或冲下去的危险。俗话说“上坡容易下坡难”,他双手紧抓车把,上身后仰,车襻勒紧脖颈,差不多要勒进肉里,他用力往后拖,防止因体力不支出现意外。他想法只有一个,人伤了没有什么,瓷盆不能磕了。

到村子时,肚子咕咕叫,不觉已过饷午。盆已卖了十几个,应该赚到些钱了。经过一家小卖铺,在几毛钱一包的青岛钙奶饼干边徘徊,终究没舍得买。

今天运气不错,弟弟继续叫卖着,走得越来越远。

毕竟是个孩子,他不知道已经出去几十里路,他没去想回家是逆风,路况又不熟,没有想到回家有多辛苦,早该往回走了。

走了一会儿,已经伸手不见五指,路上没有行人。周围只有黑黑的麦田,还有稀疏的村落。此时,除了高空电线被寒风蹂躏发出吼吼的声音、小推车的毂轮摩擦地面的声音、他的喘息声外,四周静得有些令人惊恐。他有点害怕,似乎黑暗处躲藏着无数可怕的眼睛,发出怵人的凶光。他把自己置身于一个人的黑暗世界里,疏忽了他只有15岁的年纪,疏忽了在这样的环境,遇到困难如何面对。他已近乎力竭,可离家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他得强打精神。力气一点一点地从身体里流出去,几近透支,以致于眼下一条很深很长的车辙,他都没有发觉。一个趔趄,滑倒了。人倒了,车倒了,摸着盆沿磕坏的瓷盆,他哭了……

寒风中,看着弟弟,我哭了。搂着他瘦弱的肩膀,望着他憨憨的笑脸,我哽咽着:“走,我们快回家,娘熬好了腊八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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