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散步的时候
◎马逸飞
我偶尔也相信自己有某种不可言说的超能力,比如一觉醒来永远能忘掉所有不愉快,比如尝到的每一样食物都让人想喟叹“酒足饭饱,惭愧惭愧!”,再比如一个人散步的时候总是自带好运加持,每走一步都想小小惊叹一声。
一次心血来潮,大清早乘了十几站地铁,一头扎进完全陌生的老城区。从模样古朴沉静好似古城堡的火车站出发,拐进狭长的小街,路过鲜亮的水果摊、热热闹闹满满当当的纪念品商店和油光满面的面馆,踮起脚尖看看教堂的十字架和彩绘,最后换个方向去找带着海浪气味的木栈桥。漫无目的转了一圈才恍然大悟,这个人声、千奇百怪的气味和挤挤挨挨的小房子拼凑起来的地方,也许再也遇不上第二个了。
老家伙们遇到一起是要讲缘分的。不是任何一处烟熏火燎的街道都能容下童话风格的小店和用色大胆的涂鸦,不是任何一座教堂都能和衣衫褴褛的流浪者、热腾腾油光光的食物味道和谐共处。在造型庄严的钟塔下与闹嚷嚷的旅人擦肩而过,发现自己走在宛如儿童简笔画一般鲜艳明亮的糖水铺和色调近乎素淡的书店之间,教堂神秘莫测的雕花与从地下阴沉沉探出半张脸的小小酒吧相隔不过几十步,盘旋起落的海鸥群与赤膊打沙滩排球的男人们共享一片沙滩。
总之一切都安宁、温暖、舒适,可以沉醉在五颜六色的风景里,可以思绪远游天外,这种悠闲与和睦,对我这个孤身前来打扰的外客,简直再好不过了。
“都说梨花像雪,其实苹果花才像雪。雪是厚重的,不是透明的。梨花像什么呢?梨花的瓣子是月亮做的。”
那新开的玉兰花是不是冰激凌做的?远看,白得欺霜赛雪,亮得光彩粼粼。一树柔软明亮的白就笼在绵密的香甜里,我一步步走近层层叠叠的枝桠,蓬松绵软的奶油变成天使小小的羽翼,再变成振翅欲飞的白鸽。再近一点,晶莹的雨珠星星点点,衬得一片雪白、一缕薄红愈发生动。想到从前偶见玉兰花入馔的菜谱,便认真猜想一番:这花瓣入口,必然是清甜的吧。
我在这里,从初秋到早春,看过无边无际的海,接过翩然降落的雪,如今又见证一场盛大的花事。我一度恨自己与艺术修养不沾边,不论是画纸还是镜头,都表现不出满园的花朵万分之一的美。
然而我还是不肯服输,特地空出一个晴朗的清晨,一路变换无数角度动用各种焦距,拍玉兰、杏花、迎春,还有流云、飞鸟和金鱼。
-春天什么时候到呢?
-我的学校里开满花的时候,春天就来了。
出校门一路向南,拐弯,有一片堪称荒凉的海滩,砂石、大块的塑料篷布和楼房漆黑的剪影,和暗色的海水强行凑到一起,拼出一片荒芜的垃圾场来。
走过一面神秘的砖墙,一转身,就看到了一片惟妙惟肖的海底世界。
水母、乌贼、海星、贝壳、海鸥、海豚、鲸、珊瑚、海草……我一路走,一路数过那些玲珑可爱的图案,凑近了看鲸鱼头顶的水柱、海星洁白的肚腹和螃蟹的两只大螯,简直叹为观止。
究竟怎样灵慧的艺术家才会想到用随手可得的砖石,在海滩上逶迤出一片奇幻世界?
于是将回程忘到九霄云外,踢踢踏踏走过寂静的栈道,伏在栏杆上看深不见底的海水,努力将远处海鸥的叫声收入耳中。小麦岛的观景台上看得见小小的塔楼,有红砖的尖顶和黑沉沉的窗洞。还有沉默的研究所,饱经风吹日晒的墙壁已然沉淀出淡淡的黄色。我的目光顺着长长的铁梯慢慢上移到那扇紧闭的门,那里会住着一个科学家吗?他在做些什么呢?
我的每一次独自漫步都是一场奇遇。那时走在青岛某个不知名的街区,背对着教堂色泽古旧的围墙,脚下是同样古旧的长长坡道。坡道上的行人很少,我可以一路飞奔而下,也可以慢悠悠晃到尽头,可以蹦蹦跳跳,可以变换无数个角度给对面可爱的小店拍照。这是独自闲逛最大的魅力所在,随时都会遇到惊喜,而且可以心无旁骛地探索它们。
只是路上遇到了一家店,招牌是显眼的“潍坊肉火烧”,店门口人声喧嚷,与家乡的每一家早餐铺别无二致。我站在街对面,想起回家后囫囵吞下的第一顿早餐,想起油腻腻的桌子上烫嘴的火烧和浇辣油的豆腐脑,雀跃的心情突然就黯淡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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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岛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青岛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