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派的青岛 有历史的况味

华西都市报 2019-03-05 05:13 大字

青岛中山路集中了国内最大的德式建筑群。

花石楼古堡,1932年由俄国人修建。

八大关海滩。

劈柴院有点像成都的锦里。

青岛天主教堂,建于1932年。

这些年天南海北的行游中,有点见惯不惊的平静,心绪也越来越淡然;但有个地方却惊涛拍岸般叩击着我记忆的河床,那就是青岛——准确说,是青岛的历史建筑。

当然我知道,对一个从南方来的“闯入者”来说,四五天时间,翻阅青岛这本历史大书无疑是匆忙肤浅的,留在我记忆里的,如同跌落在地的花瓶,捡拾起来的最多是斑驳的碎片。

青岛有美丽的海滩、礁石、海滨浴场、奥帆中心和各种美食,但青岛保存着成群大片的欧式老建筑,它们犹如一颗颗凝聚着时光色泽的珍贵琥珀,让我有种回归的亲切感。

八大关:海涛簇拥的别墅群

我从小生长在长江三峡腹地的一座小城,那里溪水清亮,高岭巍峨,关山险阻,但也很长时间挡住了我探身外窥的目光。如今定居的成都,美则美矣,但一年四季多是阴天,偶尔冒出点日光,也如懒婆娘才起床的样子霉戳戳的。于是,便经常想去“喜茫茫空阔无边”的大海边洗洗眼球。

青岛的海岸线很长,据说一气呵成蜿蜒700多公里,而不像三亚、大连、厦门的海岸线时断时续,有气无力。岛屿环绕,海湾礁石边,层层海浪轰隆隆扑打而来,真有“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的气势。

我下榻的宾馆,离著名的八大关很近。吃过午饭,我迫不及待赶往八大关游览。八大关,是以八条关隘命名的路得来的,马路纵横交错,形成一个方圆数里的历史人文景区。八大关遗存着很多历史建筑,最早于20世纪初由德国建筑师设计建造,以后美、俄、日等国建筑师及中国建筑师陆续设计建造,至20世纪40年代基本完成,形成300余栋集20多个国家不同建筑风格的别墅群。多为砖木结构,有仿古典式、哥特式、西班牙式等。建筑群依山傍海,与周围汹涌的大海一动一静,相得益彰。

黄海路18号有一幢欧洲古堡式建筑“花石楼”,1932年由旧俄罗斯人格拉西莫夫修建。因为是用花岗岩和鹅卵石建成,得名花石楼,是八大关最著名也是最有代表性的一栋别墅。国民党戴笠曾在此住过,相传蒋介石也曾在这里避过难。后来,花石楼成为接待中外贵宾的馆舍。这花石楼有个特点,每个房间之间都是串联的,即通过任何一个房间都可以到达另外一个房间。主楼的螺旋楼梯直至顶层,好像升向天空的甬道。

粉色的墙面,白色的立柱,砖红的屋顶,花岗岩的基座,各种外部特征极具识别度,这,就是八大关另一著名建筑——公主楼。公主楼是一栋具有北欧风格的西式小楼。那天,我沿着砖铺的小径,跨过花园式的庭院进入楼内,宛如走进安徒生童话中的王宫。

公主楼藏有一段浪漫故事。上世纪三十年代,有一位丹麦王国的王子乘坐豪华客轮来中国青岛游览,他为八大关美丽的风光吸引,便托人在八大关海滨购置土地,按安徒生童话中的意境设计建造了这座丹麦古典式建筑,准备将其作为礼物赠送给丹麦公主。虽然丹麦公主最终没有来过青岛,但“公主楼”的名字不胫而走。

不远处是蝴蝶楼。蝴蝶楼名儿的由来,与电影《劫后桃花》密不可分,影片的取景地就是这座粉色小楼。

待在青岛海滨那几天,我有事无事就往八大关跑,发现那里的居民似乎有一套自己的休闲方式,极少看见有人三五成群打麻将。好几位七旬老人独自仰卧在门口露台读书翻杂志,一对中年洋人夫妇喜欢出来遛狗。有的人喜欢喝大碗茶,闭目养神。年轻人则喜欢牵手在林荫道漫步,有个姑娘边走边揪着男友的耳朵撒娇,要他陪自己去海滨浴场游泳。

中山路:青岛的另一张面孔

之前我对青岛的历史建筑做过一点功课。青岛1897年沦为德国殖民地,在德国统治的十七八年间,德国人按照西方的城市规划理论对青岛进行设计和建设。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日本和中国国民党政府相继接手青岛,但仍在原德国建筑基础上进行城市布局。青岛老城区至今还较好保留、延用着许多优秀的历史建筑。

栈桥,被称为青岛的象征,由海岸前伸入海。栈桥初建于光绪十八年(公元1892年),是青岛最早的军用码头。堤内是一座具有民族风格的两层八角亭,名回澜阁。

栈桥入海处,几名男子轮番着从四五米高的拴船桩儿跳进海里,花式动作应有尽有。也不知道此时是不是在搞个啥比赛。春寒料峭,海风吹来,让人裹紧衣裳。我看到有个满头白发的大爷动作娴熟地爬上海中的拴船桩儿,做个深呼吸,嗨地一下跃入海里,蓝色水面下映出他的身体,然后就在水下无声无息地滑动,宛若梦里天空的一片云儿。岸上一穿红色比基尼的美女猛拍大腿,高喊:“占爷好把式,七十多的人了还玩得这么顺溜儿。”

如果你没去过中山路,算是白来了青岛。

中山路,是与栈桥连在一条南北直线上的老街。集中了国内最大的德式建筑群,虽然在我眼中,它不如上海外滩那般气势磅礴,连缀一气,也似乎不如外滩的名气大,但韵味悠长。

当年,德国殖民者占领青岛后,为了从码头栈桥运输物资,于1899年修建了中山路。德国人修路时以德县路口为界,南为欧人区,北为华人区。不少房子还有高大的石材山墙和塔楼,可谓一步一景。我兜来转去,在路边或小巷深处常发现陈旧而厚重的好去处,那是属于青岛的另一个面孔。有时,我又在不经意间迷迷糊糊转回到原处,莫名又有了新的感悟。

这些年我从走过的许多老街古巷中,似乎也读到某些人生譬喻。我想到自己的生活经历也是如此,从当年蜗居峡谷小镇到如今久居省城,冥冥中似乎一直被某只大手按进水里,有时以为峰回路转,刚探出头吸口气儿,很快又被按下去,两眼一抹黑,周而复始,一次次呛水、自嘲。但无论如何,我始终低头屏气坚守某种东西,希望在山重水复间寻到新的出路。

我曾经看到两张在中山路同一地段拍摄的照片,拍摄时间相距一百多年,但还是那些老房子,基本没变化,一如既往典雅精致。

中山路北端的劈柴院,是青岛民俗商业文化的发源地之一,标识牌上介绍道,它占地上万平方米,是个充满人间烟火的幽深街坊。20世纪初,青岛成为贸易自由港,青岛的民族资本进入发展时期,也催生了青岛独有的本土商住建筑形式——里院。里院建筑楼高二至三层,围合成内院天井,院落可放置货物,楼上住人,楼下是客栈,亦商亦居,聚集了民族商号。我觉得劈柴院有点像成都的锦里,但更古朴幽深,更具人间烟火气息。劈柴院有元惠堂、李家饺子楼、张家坛子肉等老店,还有德州扒鸡、福山烧鸡、酱肝、炉包和豆腐脑等。随便拈一样,都香喷喷地让人流口水。

连接中山路北段的馆陶路,素有“德国风情街”之称。馆陶路仅千多米长,相比中山路更安静。这条街现存历史建筑二十五六座,许多建筑细节都是小品摄影的上佳题材。金乌坠地,透过梧桐树落下闪烁的光斑,沿街石材老屋窗棂上斜逸出的三角梅、杜鹃花、石斛、海棠花、玉兰花,将这些老房子映衬得生机勃勃。沿街咖啡厅里,几位五官高鼻深目、气质温婉秀丽的洋女郎在轻声交谈,她们的手势在墙角投下曼妙的阴影。一只狗儿在夕照下半眯着眼打瞌睡,一副吃饱喝足的样儿。我记得只在经典电影《赎罪》开头场景才看到这样的画面。

回到中山路的曲阜路口,沿着一面上行的斜坡,一座直指云空的天主教堂吸引了我。我知道这座教堂本名为圣弥厄尔教堂,修建于1934年,是新中国成立前山东省最高的建筑,也是中国唯一的祝圣教堂。

教堂前的广场上,七八对新人正在拍新婚照。阳光从翱翔着白鸽的蓝天投射下来,将高耸的尖塔、尖形的拱门、修长的束柱以及绘有圣经故事的花窗玻璃,映射出圣洁的光影,犹如德国古典画家丢勒蚀版画《圣尤斯塔斯》的油画般质感。离我最近的那位新娘,不过二十出头,她身材高挑,妆容精致,身上有着裙撑的雪白婚纱从腰际撑开,旋转时像一把花伞儿,又像一丛纯洁的白睡莲。新人身后,抱着一堆衣裙的“跟帮”,他们乐颠颠地跑前跑后,好像比自己结婚还兴奋。

我想,青岛的新人们真是有福气,他们可以把自己的喜庆日子融入历史建筑的古老气息,让真正凝固的音乐见证爱情的天长地久。

怀揣“穿墙术” 梦想去崂山

我小时候听外公讲过一个故事:以前有个人去崂山学道术,学成回家前,师傅传给他一种穿墙术,提醒说这穿墙术只可用来做好事。那人回家后,帮穷人做了几件事,每次都成功,穷人们出于感激常送给他东西,这样他就富有起来。人心不足蛇吞象,他想去偷。但一偷,穿墙术就不灵验了,他被卡在墙里出不来,挂了。

这个故事带有很强的牵扯力,将我带到了崂山,尽管我知道“穿墙玄术”就是个寓言。

青岛古语曰:“泰山虽云高,不如东海崂”。崂山,位于青岛市东部。崂山主峰名曰“巨峰”,海拔1132.7米。崂山也是全国唯一在海边拔地崛起的山脉,沿海有大小岛屿18个。山海相连,山光海色,醉人心脾。

崂山地处海滨的深岩幽谷,两千年前就被某些方士、道人称为“神窟仙宅”。《崂山志》记载说,传说崂山里不但住有神仙,还有吃了可以“长生久视”的仙丹妙药,历代不少有名的方士、道人、文人墨客都到过崂山,前来修炼、游览。如邱长春、刘志坚、徐复阳、李白、苏轼、顾炎武等,他们留下了很多赞美崂山的诗文石刻。

崂山有九宫八观七十二庵,道众均为道教全真派。主宫太清宫,在崂山道教庙宇中是历史最久、规模最大、道众最多的庙宇,它坐落在崂山老君峰下,三面环山,一面临海。据说宋元道教名人邱长春、张三丰等都曾在此修道。

太清宫现有老道长六人,个个都是修行有素,鹤发童颜。很多游客看到他们,往往惊羡不已,围住他们问这问那。据说,这些老道长每人都有一套上佳道功,修炼从不间断。

另外,崂山区江苏路有一座古堡式基督教堂。这座古堡式建筑,当年是德国人聚会礼拜的场所,能容纳上千人。教堂顶部有座39米高的报时钟楼,机械钟表历经百余年仍能准确报时。每到周日,教堂钟声四起,每半小时报时一次,与脚下的海涛声遥相呼应。

那天下午,我躲过门卫,沿着旋梯爬上钟楼,将头刚一伸出去,浩浩海风吹得我一阵晕眩,脚下翻滚的海涛怒吼着揉碎水中我的身影。远看,海上帆船点点,时有海鸥飞过,金灿灿的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

当地人说,在崂山,晨看日出暮观日落,那才是最美的享受。日出是希望的象征,日落是放松的时候:太阳慢慢滑落,停在海的边际,像一盏灯笼高挂,酝酿新一天的来临。

离开青岛前,我走进一家邮局给自己买了张明信片寄回成都。这是我多年来当驴友养成的习惯。我在明信片上写道:“北方有佳景,最忆是青岛”。

深夜11时过,我从机场登上回成都的航班,落地时已是次日凌晨一点,阴沉沉的空气,又将不会“穿墙”的我,裹入新的一天。

封面新闻记者李贵平文/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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