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金鹿驮起的岁月(节选)

青岛早报 2018-12-21 06:33 大字

[摘要]散文二等奖

上世纪六十年代末,母亲亲自驾驭青岛小金鹿自行车,隆重出嫁。后来,就连嫉妒地高嚷“新媳妇脸上有雀斑”的人也对她敬了三分。我的外祖父教会她双手打算盘,她被退役的大哥二哥带到青岛上学,中途因外祖母偏瘫不能自理,她毅然辍学,返乡侍母九年。为照料母亲,她拒绝过许多追求者和提亲人。她因一直照顾母亲没法回城,宁愿自己的城市户口被注销,于是再度成为农村人。直到送走母亲,她才意识到不但再也回不了城,且误了终身大事。已是镇政府“会计师”的“剩女”,带着全家倾力置办的高档嫁妆——“工农牌”缝纫机和“小金鹿”,下嫁。

她在“喜鹊窝”里安扎下来,怀孕时经常饿晕,有次她饿得两眼发花,将院墙上的几个青涩皮扁豆煮了疗饥……导致我出生时瘦骨伶仃。更可怜的是,她营养不足没有奶水,小脚的奶奶无奈地抱我出去乞讨,可是小村子太小,想讨到奶水太难。有次听说某家闺女抱婴儿回来省亲,奶奶立刻抱我去,央求半天,可人家说给孩子喂奶得多耗粮食,不肯施舍。

我妈为养活我挖空心思,用糊粥类和白糖水代替奶水。情急之下,小金鹿出村了,它跑出去,或许就有希望。爸妈驶去县城,费九牛二虎之力托人扬脸地“求”得两袋奶粉。接下来,她又想到青岛钙奶饼干,那是青岛“市里”的孩子才能见到的副食品,小县城几乎是没有货的。她写信求援,我二舅将四包饼干从“市里”寄来,小金鹿又火速跑二十里路去县城邮局领取,到手的饼干早已碎成粉末……七十年代初的往事,让她频频心酸。

记事起,小金鹿的黑色大梁上拴绑一个木制小座,那是我的专座,上铺我妈亲手拼接的双层布垫。每去舅家,她把我放在小座上,揽在双臂间。路旁的孩子一见我坐自行车后座上,就羡慕得两眼发直,直至目送出村子很远。经过十多里坎坷的山路后,我就吊麻了双腿,无数针刺沿我的脚掌心和小腿往上钻。

我家的小金鹿,来来往往,拉近了我家和舅家距离,也将亲情种子深深根植于我幼小的心田。每在路上遇熟人,我妈都会跳下车来打招呼。进出村时一定要下车,推着小金鹿步行。上上下下多麻烦。我妈教育我说,骑车见到长辈就要下来行礼,骑在上面,居高临下的,是不礼貌的。那时几乎没有交通工具,村里许多媳妇长年回不了娘家,我妈常骑车送她们一程。

嫁作农人妇必得干农活。我妈就用小金鹿往家驮粮食、载烧柴、外出加工猪饲料,赶大集、打火油,再窄的小路也能跑,再陡的坡也能过,小金鹿像一头能干的马驹,欢腾效力。村里的姑娘媳妇们几乎走不出村庄,她们绣花绣鞋垫的花线和白布,经常托我妈骑小金鹿进县城采购。当小金鹿的车铃在树丛间鸣响,村头翘望的她们纷纷迎上前来,你取红的,我取绿的,她取黄的……叽叽喳喳,热热闹闹,簇拥着小金鹿回村。县城里的供销社,货架子大多空着,极少有货品可卖,计划经济,凭票购买,也不是她想买就能买到的。有时为了买点 “人造棉”“的确良”一类的高档布料,她得去逯家庄军队营房托熟人找关系,才弄得到一点点次品。

但是,我妈总能淘到削价的东西:旧书、旧报纸、花布头、碎布条、瘪约的西红柿。不成器的碎布头在我妈的缝纫机下涅槃,她为我拼接成漂亮的衣服和鞋子,令周边村庄的女人们交口称赞、羡慕不已。

小金鹿进一趟城不容易,我妈每次要多办几件事。县城里有她闺蜜遗留的孩子,她时常把他们的破衣裳带回来,缝缝补补后再送回去。有时,还会载他们来我家住一段时间。城里女孩的洋气范儿,让村里孩子开了眼界,他们从此知道有种漂亮的衣裳叫做“裙子”,童话里的白雪公主可能就是这个模样吧。我妈常常在城里要点旧图书和旧报纸,报纸看完后,过新年时用来糊墙。正是这些旧图书和糊在墙上的报纸,引导了我幼儿时期的识字兴趣。若有生字出现在顶棚位置,手指指不到,我就索性爬到高杌子上,再用长莛杆指着字求教于我妈。我家的小金鹿,无形中为我链接了外面的世界,为我拓开求知的小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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