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一个人就是喜欢自己
□钟 倩
俄罗斯世界杯揭幕战的那天晚上，女友钰钰打来电话倾诉，她与男友分手了。“当初，我们说好一起读研，说好毕业就去领证结婚，说好去青岛海边拍摄婚纱照，说好的事到头来都成了泡影……难道毕业季就是用来分离的？”她抽抽泣泣地说道，此时最好的安抚就是安静的倾听。说到最后，她略显平静，“或许喜欢一个人有两种方式，一种是嫁给他，一种是在心里。”
毕业季分手的场景，总是令人伤怀又心痛，久久挥之不去。其实，谁能保证爱情长长久久，一经牵手就再也不分离？我曾看过一部抗战纪录片，有位年过八旬的老妪，辗转半个世纪等待昔日的恋人，那个上过战场、杀敌无数的英勇大将军，当得知他远在台湾，正值生命弥留之际，她义无反顾踏上征程，在儿孙的陪伴下去看他。令人多少意外的是，因为对方已经失去意识，她含泪转身离开。事后，孙女问她，等了这么多年，就为了见他一面，你觉得值吗？老妪没有回答值得，也没有说不值得，脸上始终充盈着一种满足感。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就是这般美好，不能与人分享，但往往永驻内心——喜欢着，憧憬着，小心地呵护着，就说明心没有死，依然为某个人而燃烧，生活就会拥有亮丽的底色。
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是甜中有苦、苦中沁甜，很多时候，那份回甘需要时间的酿制与发酵。就像陆菊人的爱情。她8岁丧母，父亲向杨记寿材铺赊了一副棺，不满12岁的她就这样成为杨家的童养媳，唯一的陪嫁是家里种萝卜的三分胭脂地，后来公公把这块地送给井宗秀埋葬他的父亲。丈夫杨钟比她小4岁，是一摊扶不上墙的泥，全家重担全部压在她的身上。她在战乱年代中遭遇重重苦难，公公去世，杨钟被子弹打死，儿子剩剩从马上掉下来摔瘸了腿，但她没有顺理成章地与井旅长井宗秀走到一起。就在井旅长请她去经营茶行时，她拿不定主意，去找安仁堂看病的陈先生算一卦。“他一个堂堂的旅长，怎么就寻到我？我是个寡妇，我怎么去，何况我干得了么？如果让老鼠拉车，那老鼠会把车拉到床底下去了，坏了人家预备旅的事，别人耻笑还罢，这怪罪我承担不起啊！”她还说，“杨钟在的时候，认他是孩子的干爹，孩子的爷爷也喜欢他，常来往的，都是熟人。”陈先生回答，“喜欢一个人，其实是喜欢自己，你把自己想多了，你就有了压力，把自己放下，你就会知道怎么对待你的日子，对待你要做的事和做事中的所有人。”这段话堪称经典，陆菊人应承下来，她成为茶行总掌柜。然而，这份情感她没有表露，依旧把这份喜欢内敛于心，压扁压实，她把自己的闺蜜花生风风光光地嫁给了井宗秀。她对花生说，“你爱他了，你也就发光。他被你光照上了，他就离不开你。”“我也不是让你去给他骚情，爱他其实是爱你自己，把我这话记住。”
井宗秀用残暴方式杀死叛徒三猫，眼看着他在血流成河的路上越走越远，陆菊人找出当年从胭脂地里挖出来的古铜镜让花生交给他，以将他于万劫不复的深渊救出。谁能说陆菊人和井宗秀没有爱情？谁又能说他们的爱情不神圣？抑或者说，没有牵过手、没有亲吻过的爱情，更加令人敬畏啊。此故事源自贾平凹先生的长篇小说《山本》，连续几个盛夏的午后，我边读边品味，想到书中陈先生的话，想到自己喜欢一个人时的傻笑或心悸，以及分离后的惆怅与孤独。喜欢一个人就是喜欢自己，这才是真正的喜欢，真正的爱，开悟者自懂得，懵懂人仍苦恼。
贾平凹先生写道，“英雄随草长，阴谋遍地霾，世道荒唐过，飘零只有爱。”无论是战乱，还是今天，爱的模样从未改变，千变万化，又如梦如幻，喜欢的人总会苦恼，不喜欢的人仍会假装。真真假假，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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