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平凉,做一个有文化的吃货
□王光辉
作为一个身在兰州的平凉人,我总想用一个词语精确概括一下老家印象,想来想去就一个字:美!这个“美”字的背后,不仅仅是山水风光,人文遗迹,地方风俗,故乡情怀,还有那些走遍全国都吃不到的平凉美味。
车出兰州,一路高速,过了六盘山特长隧道,就到达陇东第一大城市平凉。这是平凉人自己说的,庆阳人经常表示不服气,认为陇东第一大城市应该是西峰。自古平庆一家,民情风俗更接近关中,所以平庆人民都认为应该把这两个地区划归陕西,这并非是因为陕西比甘肃经济更发达社会更先进,平凉人不会傍大款,但就距离省会城市的远近,我觉得还是很有道理。我的老家泾川县距离西安市只有210公里,距离兰州却有400公里,凭什么要舍近求远呢?话是这么说,既然生在甘肃,长在甘肃,就得热爱这一方热土。
平凉有崆峒山,是著名的道教名山。金庸的《倚天屠龙记》里有“崆峒派”,本来也是名门正派,绝世武学,可惜被“崆峒五老”的“七伤拳”坏了名声。这五老练了大半辈子,以为可以独步武林天下无敌,却不料遇见初出江湖的张无忌就显出了跑龙套的本来面目。我认为金庸先生的这种写法纯属地域歧视,我对他的崇拜因此减逊了几分。但崆峒山却并没有因此逊色,“仁者乐山,智者乐水”,不管别人怎么写,崆峒山都是一位仁者,它挺拔雄伟,威仪俨然。春来生机勃发,夏天苍翠如海,秋天沉郁顿挫,冬天肃穆庄严。那些抱着朝圣之心来许愿占卜寻仙的四海之人,一脸愁苦地来,仙风道骨地就走了。当年我们的先祖黄帝有了心事,也还得跑到这里来诉说,“黄帝问道广成子”,成了崆峒山上的一处遗迹。
平凉人讷于言,有多少文人墨客在崆峒山留下了文章千古,却也没见平凉人到处张扬。广东的惠州有座罗浮山,据说魏晋时有一个叫葛洪的人在这里炼丹得道,最后羽化成仙。惠州每年举办一次“中国道教文化节”,广邀天下道友举办法会,祈愿太平。因此惠州人骄傲地说罗浮山是“道教第一名山”,这让我这个曾经的挂职干部很不爽。在我看来,罗浮山就是岭南的一个山丘而已,盛产专供杨贵妃吃的荔枝,完全入不了名山大川之列。只有崆峒山,才配得上“道教第一名山”的称号。对于崆峒山,魏晋算什么?想当年轩辕黄帝西巡就来过,周穆王驾八骏在泾川拜会西王母也来过,秦始皇平定六国后也来过,汉武帝开疆拓土也来过,再往后的都不好意思说了。这里称第二,谁敢称第一?
从字面上看平凉,可知一定是与战争有关联的。所谓平,就是平定的意思。凉,就是现在陇山以西河西走廊一带,那些地方在古代经常被游牧民族占据。《芈月传》里有一位义渠王,属于西戎民族,他的辖地包括庆阳和平凉。后来他为情所困,被秦所灭,王国被秦设置为北地郡,郡治在庆阳宁县,而平凉就归北地郡所辖。到了宋代,这里基本上就成了宋朝和西夏战争的前线,范仲淹任庆州知府的时候曾在泾川领军与西夏对战。真不知一个写诗的人如何指挥打仗,由此推断宋朝丢掉北方河山也在情理之中。拜范仲淹和金庸的崆峒派所赐,平凉人也有尚武的习性。
平凉与陕西的渊源是有历史的。在明代,平凉就归陕西省管。明代嘉靖年间平凉出了一位陕西乡试第三的人物叫赵时春,入过《明史》,是“嘉靖八才子”之一,历任兵部主事、翰林编修、山西巡抚等职务,屡屡犯颜直上,终遭解官归田。回家后他经常在崆峒山述怀,有一首诗写到:“杖履寻芳遍五台,为谁长啸为谁哀;人间万事吾能说,济世还须命世才。”一看就是仕途失意的道家风骨。这大概是平凉历史上最有名的文化人物,由此可见,平凉的老百姓都沉默寡言,当了官还是敢说话的。平凉人崇文的传统一直沿袭至今,即使在当下的乡村巷陌,在农民家的院落门头上仍可见“耕读传家”的门楣。
西安有一道著名的美食叫“羊肉泡馍”,根据西安人自己介绍的正宗吃法是:“把死面饼子掰成苍蝇头大小”,然后放在锅里和羊肉一起煮。我吃过一次之后就心想,西安这样国际大都市的人也真是没见过世面,你要来吃一次平凉的羊肉泡馍,估计你再说西安的羊肉泡馍都脸红。平凉的羊肉泡馍,是热腾腾油汪汪的纯羊肉汤,肉是纯瘦的还有肥瘦相间的,把发面的饼子掰开泡进碗里,配上糖蒜葱花辣椒酱,一口下去开胃,两口下去通肠,一碗吃完你就浑身热汗满面红光。在平凉有很多家羊肉泡馍的馆子,最著名的是号称“西北第一碗”的百年老字号春华楼泡馍馆,大清早就人声鼎沸排成长队,食客个个都像是老熟人,笑容满面打着招呼,天天像过年一样。
兰州有兰州拉面,平凉有平凉臊子面。平凉臊子面最出名的是灵台臊子面,汤是菜丝碎花油炝过的,丝丝缕缕地漂着蛋花的黄和白,黄是金黄的黄,白是雪白的白,臊子是单独的,红油褐肉飘着诱人的辣椒香。面是手工擀出来的长面,据说在很早以前擀长面是新媳妇在婆家亮相的第一道功课,薄亮劲道细如韭叶是基本要求。碗约拳头大小,下好的面捞进碗里,浇汤也是一门功课,要浇得碗里汤面上各种菜丝碎花均匀平铺而不叠摞才好。一碗面仅一筷头,一个成年人正常吃个十碗八碗那是随便,有身体好的青壮年一次吃个七八十碗也不是什么稀奇。你以为这是繁琐,咱吃的是传统手艺吃的是饮食文化,老辈子的人传了多少代都没有嫌弃,好的就是这一口。
我第一次在兰州吃手抓羊肉,煮熟的白肋条端上来一盆,吓我一跳。在平凉哪有这种野蛮的吃法,吃肉是要跟菜一起炒了吃的。小时候记忆中的平凉人也没有喝酒的习惯,最多就是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打开一瓶酒给长辈敬酒,略略一两杯而已。现在,在兰州住得久了,对于手抓羊肉也还经常嘴馋,这说明即使从吃饭来看,从文明到野蛮的退化也就是不经意间。回到平凉,当年的同学朋友照样提来两瓶酒,不由分说三下五除二喝完了还要喊:“再开一瓶喝多少算多少!”我经常在酒后的恍惚中听着他们熟悉的声音感叹:走出平凉这么多年,我以为我会说普通话了,挽起袖子一嗓子“哥俩好”,就重新让我拐回了平凉话。
平凉是我的故乡,是我心头的念想。我以为我能写出诸多她的好,最后才发现,只有味觉才是最真实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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泾川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泾川县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