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一路走好!
四爷,三哥送你来了!在送其上路之际,我悲由心生,泪雨滂沱,仰天呼号:“四爷,一路走好!”
声音沙哑而悲怆。苍天大地听到了,悲恸的送行亲人听到了,四爷,你听到了吗?苍天无语,你亦无言,唯有送行的亲人,声泪俱下,一步三哭,为你演凑悲楚的哀歌。那云,已不是昨夜之云;那风,也不是昨夜之风。云衔悲,风催泪,悲泪一路、一路送你行啊!
四爷是我唯一的亲弟弟。虽是弟弟,人长大了,日渐见老了,不知从何年何月何日起,就不再像小时那样,开口便呼四弟了,而改口叫“四爷”。二哥这样叫,我是这样叫,村上的叔伯兄弟也都这样叫。这称呼,大家能接受,上下能认可,有他为人慷慨、广积善缘的一面,也有其间爱中带谑、亦亲亦戏的成分。叫他“四爷”,很亲切,很自然,没有半点的虚伪与不敬。长期以来,我们兄弟互敬互助,我是很亲近我这位亲弟的。
四爷患的是一种叫做小细胞肺癌的绝症,没得治,没得救。在广西医科大附院,经反复检查,多方诊治,医生最后还是坚持说这是极其险恶顽固的绝症,是癌症中最为恶性的种类之一,目前全世界都没有办法,不能手术,无药可救,能侥幸苟活也不过两年左右。听那话,无异于五雷轰顶,不知如何是从。人生之大悲,莫过于生离死别;而生离死别之最惨烈者,莫过于欲放不忍,欲救无力,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痛苦、绝望而去!
四爷,我的兄弟,三哥为你悲,为你哭,为你心痛欲裂啊!
四爷才六十岁,刚满一个甲子,还是年纪尚轻、身强力壮的年龄段。因其所在工厂倒闭,长期没有工资收入,生活极为艰难,连社保金都交不起,我时不时给予接济,也是杯水车薪,真不知道他如何将就一个六口之家。好不容易年满六十,可以领退休金了,拿到第一笔三千多元退休金,还喜滋滋给我打来电话报喜,而转瞬之间,那点鸟钱还没捂热乎呢,就被诊断得了绝症!而他的一对双胞胎孙子,蹒蹒跚跚来到人间,至今也就一周岁多一点,天性乖巧,渐识你我,给四爷、给我们这个家族,带来无比的希望与欢乐。谁承想到,天伦之乐未曾享上几天,四爷就遭此歹运。老天,你为什么如此不公?为什么如此无情?那天,送四爷出门,我几乎哭绝于地,好歹也是个男人,平日也还有点汉子情怀,但实在是忍无可忍,在青天白日之下,跌跪于地,失声痛哭。我不怨天,我不忧人,我只痛惜可怜我的好兄弟,走得如此急促、走得如此惨戚!四爷,你还不到该走的时候啊!
但是,四爷真的走了。我永远、永远失去了我的好弟弟!
四爷比我小不到三岁,我俩一起长大。小时候,同出同入,一起上山砍柴,一起下地劳动,一起胡闹游戏,食则同桌,睡则同床。在兄弟四人中,我俩年龄最近,也是最亲近的。二十多年前母亲临终时对我说过,要多关心照顾四弟,我是牢牢记在心里的。我无德无能,力所难及,但慈母之嘱不敢有违。所以,一听说四爷患病,拍片发现胸部有异,就极尽自己之所能,千方百计联系医院,请托医生,全力救治。那些天,跑医院,找医生,寻偏方,买良药,能做的我都做了,几家医院的院长、医生、护士,都极尽救治之能事,也给了很多人道主义关怀,这一切非但无慰于心,更觉无尽的痛楚与悲哀。抢救无望的生命,续接将逝的亲情,欲力挽而命不从,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加悲绝?而我,清明时节,又如何去面对母亲?
年轻时的四爷,也有过很好的机会,如果成实,完全有可能改变他的一生,改变他的运程,在人生的另一条轨迹上,演绎其人生辉煌,走出他的丰满百年。人生没有如果,命运没有如果。但四爷确实数次走到了命运的交叉路口,每次都失之交臂,遗憾终生。
一次是去当兵。四爷体检合格,政审合格,一切都已顺利过关。当然,当兵也只是当兵,不见得就有多大的作为,能成就多大的气候。但以四爷敢作敢当、义气当头的脾气秉性,说不定真能在部队能干出个人样来;起码,几年的军旅生涯,对他也是一个极好的锻炼,人生就会站在另外一个起点,拐进另外一条不同的轨道。但地方上有人嫉妒,说我家已有老三我在当兵了,老四就留在家里照顾老人吧。说得似乎在理,目的就是看不得你好过,不让四爷去当兵。想当年,父亲是家中独子,毅然投奔革命,甘冒枪林弹雨,数度出生入死,有谁想到过、提议过让他在家照顾父母?更为遗憾的是父亲为父的“不作为”,如凭他当时在地方上的影响力,稍有“作为”,事情或许就能办成。但我那父亲,默默地当他清廉如水的“老革命”,四爷的当兵梦终未做成。
还有一次是上大学。老实说,我家四爷当年读书不是很认真,成绩并不十分优秀。但那时候读书,有几个是认真的?有几个是真学真懂有知识的?况且,那时上大学,叫工农兵上大学,其中由贫下中农推荐,其实是某领导同意盖戳,就可以堂而皇之上大学。从家里给我的信中得知,那次分配的招生名额是某某海洋大学,四爷的个人条件、家庭背景、政治表现,无一不符合标准,名正言顺进入填表推荐之列。消息传来,我为之高兴了好一阵子。但这次也是有人从中作梗,东找歪理西找茬,最终,四爷的大学梦也破碎了。
四爷病中,家人曾找人算命,说其命冲白虎,十分凶险。算命先生有什么玄机奥妙,我不明就里,也不想深究,冲不冲白虎看不见摸不着,随他说去,但自认为“犯小人”倒是千真万确。社会上总会有那么些人,心胸狭小,阴暗险辣,他自己不行更见不得别人比他好。所以,一旦命犯小人,或与小人斗,或避而远之;避之不及就只有自认倒霉了。这就是命啊!
四爷人好,为什么不得安生?这问题,我想了很久。前些天,偶然读到一位女博士的微博,也是个癌症患者,才32岁,年纪轻轻,一朵花儿正开得盛,却也得了绝症。微博中,她详尽描写了自己身患癌症的前前后后,个人的体会和认知,从饮食、苦读、攻博、科研到居住环境的亲身经历说明,癌症的形成很复杂,原因是多方面的、综合性的,并且有一个漫长的潜伏期,在你免疫力低下、某种外因诱迫下,才突然暴发,击垮你的健康细胞而代之,令人猝不及防。她说得很淡定很具体,是完全可以相信的。若此,人生之失意,命运之迭拓,就是四爷患病之起因了。四爷,早为你种下的,不是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而是要命绝症之祸根啊!
更冤的一次,是四爷遭遇悲惨的“躺枪”。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国门开放,百废俱兴,赌博之风也忽如一夜春风来。一帮赌徒,赌意正酣,因一言不合,一哄而散,哄抢打斗随即发生。四爷不抢也不跑,因为他没钱,并不参赌,以为不赌不抢就没事,结果还是遭大殃,在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遭人一顿暴打,差点一命呜呼。是二哥的一帮兄弟愤而出手,把四爷抢回来送医院急救,才保住了性命。为这事,父亲暴跳如雷,在给我的信中说,这是他一辈子最为窝火的一件事,亏理亏人又亏钱,丢尽了他的老脸,是他教子无方。四爷平白无故挨打受伤,有冤无处申,有气无处撒,还得不到亲人的一丝安慰。那种积怨,沉重如山!伤筋动骨是体肤之痛,尚可医治;伤在心里,闷积于胸,无法排解,就很难医治了。应该说,这就是对四爷最直接、最致命的一击。祸根已经埋下,暴发只是时间问题,或迟或早,总是要到来的。
我们不能责怪自己的父亲,他是那个时代的人,那个高尚营垒的人,也就是那个样子的人了,耿直一生,忠厚一生,清白一生,眼睛容不得沙子,心里藏不住污垢。他是恨铁未成钢啊。父亲走了,他一定是带着遗憾而走的。四爷,你以为呢?
我们兄弟四人,仅四爷一人留守家中,也是命运之安排吧。四爷一辈子默默无闻、不卑不亢;然而,家中一概事务都是他在操办,侍奉老人、家祭诸事,漏屋检修、田间劳作,迎来送往、人情礼数,无一不是四爷亲力亲为,里里外外,八方应酬;尤其是父亲罹病的日日夜夜,四爷更是寸步不移,衣不解带,夜以继日,未曾有一分半毫的懈怠,一直陪伴父亲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四爷在家中的地位作用是不可替代的。痛失四爷,举家之悲!
是的,四爷一辈子极其平凡,但其为人处世、一举一动,却令人难忘。吹过的风会记得他,飘过的云会记得他,家乡那方养育了我们祖祖辈辈的青山绿水会永久拥抱他!
四爷,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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