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个饭真难
李晓
前不久,老武回到重庆,提前预约了几个拖着鼻涕一起长大的老友。
请吃饭那天,老武早早来到一家上档次的酒店,把菜谱上的好菜都点齐全了。老武这些年在天津混得不错,他是一个在朋友面前很讲究面子的人。令老武郁闷的是,那天请了十多个人,却只来了五个人。来了的人感叹不已,来吃这顿饭,相当于穿过一个省啊,路上堵车,竟足足开了四个小时。没来的人在电话里哀声叹息,武哥啊,可惜没长翅膀啊。原因还是那都市里的车流,都成蜗牛了,几个开车来的人,终于没了耐心,半途而返。
我生活的这个城市,平时朋友们见面,其实不多。常常是,在网络上晒美食图片,晒城市里新开张的馆子,吆喝着哪天一家一家去吃个遍。可真到了邀约吃顿饭那天,却总是稀稀落落的几个人,还心事重重的样子,要么就是埋头玩手机。
这些年,我的一些朋友,就这样在网络江湖上脉脉深情来往着,可总感觉,没有面对面的血肉气息,少了一些面对面相处的“灵魂磁场”。一些朋友,就这样渐渐走散了,走失了。或者更令人痛心的是,QQ也不再小灯笼一样亮起,微信成了永久“黑幕”,手机再也无法打通。天色就这样突然阴沉了下来,他们其中一些人,就这样在口口声声说着“等哪天空了吃一顿饭吧”的约会中,毫无征兆地永别了尘世。
比如老陶,他跟我有次在街头偶遇,急匆匆的样子,简单招呼后要去办事,他走了几步,又回头对我大声说:“等哪天,我请你吃东北饺子啊。”三天后,传来了老陶遭受意外事故的噩耗。我独自一人去那家馆子里叫了两碗东北饺子,我吃了一碗,另一碗,是留给老陶的,我喃喃呼唤:“老陶,来吧,今天我请你吃。”门口果然扑进来一股风,我想,应该是老陶灵魂腾空赶来了。吃完了那碗饺子,我一个人趴在马路边小叶榕树上,哭了。朋友啊,为什么在一个城市里,不抽空聚聚,一起吃一顿饭,真的就那么难?
我有时候出差经过一个城市,不忍心打扰那些都市的朋友们。我这个人敏感,每根头发都如接受信号的天线,也怕受到一点点轻微的伤害。一旦我约他们出来一起吃个饭,他们要是不来总有理由,我就感觉这个在我内心翻滚的都市里,有了一丝荒凉的气息。
都市的幢幢高楼,把天际线不断抬高,那么人心的天际线呢,是不是更遥远了?有天我终于请到一个朋友一起吃了顿饭,还带去了他喜欢吃的咸鸭蛋,朋友自我批判说:“没办法,这是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盛行的时代,在我们彼此的人生中,其实早已划定了圈子,这个圈子的半径,完全按照我们世俗人生带来的利益,给予均等回应。”我长久地无言。那天分别时,我对他情意绵绵地说:“我们是老朋友了,来往的,只是精神利益啊。”他点头,对我定位的“精神利益”表示赞同。
生活在一个现代大都市里,我就常常想起在古代的城市里,那些朋友们的往来,坐着马车骑着毛驴,或是宽袍大袖地徒步,车马与人,卷起阵阵清风,那是君子往来时,卷起的一股股古风。
在一个大都市里,如果朋友们相聚一起吃顿饭太难,那就干脆一个人吃饭,这些大地上的粮食,还有种粮的人,没有理由不让我们对他们热爱,对他们致敬。 (摘自2016年9月7日《深圳商报》)
新闻推荐
陆敬平主持人语:火车票实名制,对打击“黄牛党”起到了明显的作用。希望电话实名制,对打击电信诈骗行为具有同样的功效。良好的制度必须得到良好的执行,才能达到预期的目标。本期嘉宾就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