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伯玉毕竟是多年不回来了,他错误地估
孙伯玉毕竟是多年不回来了,他错误地估计了这段地势。其实当年的那个松软的城壕早被填平夯实,成了一截人走的路。改造后虽然墙比原来缩矮了许多,可是路却比原来硬得多了。多亏孙伯玉是尽量贴着城墙往下溜的,就这,下去后还蹾在了坚硬的路面上,一下子摔断了一条腿,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顿时眼冒金星,眼看就要昏过去。他在心里鼓励自己“千万要挺住,不能晕”,硬是咧着嘴挺过来了。
孙国鼎及保安队的兵打了一阵儿,见断墙背后没了动静,估计孙伯玉不是被打死就是跑了,这才敢爬起来边打枪边朝跟前运动,等攻到墙根前一看,孙伯玉早没了,孙国鼎就带头朝城墙上追去。追到城墙上,一看伯玉跳下去了,这么高的墙他可不敢下,就转着眼珠子满壕搜寻。伯玉贴墙站着,头顶上有一块突出的崖坎遮着,孙国鼎估计他在崖坎下面,但想开枪也没法开,无奈只得跳脚骂士兵:“愣怂,不赶紧转路下去追,都做啥哩!”士兵们吆喝着找路追下去了。
孙伯玉忍着剧痛用手扶墙,靠一只单脚半跳半拐着朝前跑。这段老城墙离新城墙不远,他清楚地记得附近新墙下有个水眼,老城壕里下雨收下的水就是从这儿排到护城壕的,就跳到新城墙下仔细搜寻。寻了一阵儿,水眼终于被他发现了,原来这个水眼口子不小,现在被土填得只剩下一个小窟窿,估计是夯这段路时把土堆上了。
孙伯玉已经听见士兵们喝喊着下了城壕,就急忙跪下把土往开刨,好在是虚土,几下子就被他刨开了。孙伯玉此时已顾不上洞里能不能出去人,就卧倒倒退着从洞里往出爬。由于洞子太矮,他的脚又受了伤,每爬一步,断腿部位就钻心般地疼。他一边爬,一边还要把身下的土堆上来往洞口上堵。
不大一会儿,孙伯玉爬出了城,栽倒在护城壕里。城壕里夏天蓄的水已经干涸,但是,今年的芦苇由于没人收还在着,长得密匝匝的。这时候城上也没有人。他在芦苇丛里稍躺了一会儿,觉得能坚持住了,才借着苇丛作掩护,一直爬过城壕,爬上了沟对面的坡。
上坡后有一条大路直通前面的村庄。伯玉不敢久留,继续凭着一条单腿往前跳。
孙伯玉一直跳到城南的庄子里,这里他非常熟悉,村里的许多人他都认识,就瞅准一户人家摸了进去。
狗咬声惊起了这家主人,老汉起来开门一看,黑洞洞的门口靠墙站着一个人,老汉吃了一惊,连声问:“你是谁,跑这儿做啥来啦?”
伯玉搭话道:“六舅是我,孙家塬上的孙伯玉,舅赶紧把门拉开,让我进来歇一会儿。”
老汉一听是孙伯玉,就把门扇拉开了些,把孙伯玉让进院里。
在朝上房走的路上,老汉见伯玉一只腿往前跳,赶忙过来扶上他,一直扶进房里。
进房后老汉拉过一把椅子让孙伯玉坐下,这才压低声音说:“你跑了几年,听人说你当了共产党,咋又回来了?今晚上城里响枪,不是你们要打城吧?”
孙伯玉说:“不是的,我是回来给那年屈死的三个朋友收尸,不想撞上了保安队,逃出来了。”
老汉“噢”了一声说:“那你打算咋办,我这儿离城太近了,怕时间长了藏不住。”
伯玉说:“六舅,我是没办法了才到你家的,你这里我肯定不能多待。我想请六舅帮个忙,躲过明儿这一天,明儿后晌你想方子给我家里捎个话,叫我三弟宝娃夜里来接我回去,如果宝娃不在,来个别的人。”
李老汉说:“能成。”
他把伯玉引到一个堆柴草的厢房里,用木杈几下子挑开一堆铡碎的麦草,地上露出了一块木板,搬开木板,对伯玉说,“底下是个窖子,里边我铺了柴草,还有盖的,你睡到里面,到吃饭时有人给你送饭,出了啥事你都别出声。”
伯玉点点头说:“我知道,舅,给你添麻烦了。”
老汉说:“快不要说麻烦不麻烦的话了,只要你安安稳稳躲过明儿这一天,你舅将来在你妈面前也有个交代。”
伯玉扶着墙下了窖子,里面果然一切齐备,就在里面躺下了。
再说孙国鼎在城里折腾了半夜,仍没找着孙伯玉的影子,天明时他不得不去向章贯川报告。
出人意料的是,章贯川听了孙国鼎的报告很不以为然,把手挥了挥说；“跑了算了,他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再来了再逮。”
孙国鼎以为章贯川没有理解抓获孙伯玉的重要性,又进一步说:“大队长,这个孙伯玉可不是一般的共产党,他走了都十来年啦,肯定在共产党里是个不小的官。另外,听说那年埋了的三个土匪也是他招到八路军里的,逮住他,对我们掌握什驿地下党可是大大有利啊!”
章贯川知道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不耐烦地朝他摆了摆手说:“我不是说不抓,你撵了大半夜还让他跑了,现在人都没影儿了你到阿达抓去?算啦,反正咱这儿共产党多得很,跑一个孙伯玉有啥大惊小怪的。”
孙国鼎讨了个没趣,可又不甘心,继续请示道:“那他兄弟呢?一起还有三四个人呢,都被我连人带车扣下了,大队长看怎么处理?”
章贯川说:“放了算啦,都是些收尸的,让他们拉走算啦,爱埋就让他埋去,留在城里人心里老是个卡磕。”
孙国鼎见章贯川对这事毫无兴趣,再不敢黏糊,只得悻悻地走了。
第二天晚上,叔玉仍旧吆了个牛车来接伯玉。伯玉问:“你接我,妈知道不知道?”叔玉说:“暂时还不知道,送信儿的人直接寻到我的,我怕妈听了着急,就没给她说。”伯玉又问:“把人都拉回去了?”
叔玉说拉回去了。
伯玉问:“打算怎么埋?”(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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