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镇化进程中客家文化如何传承?
在洛带古镇,能找到客家围楼的身影。
成华区客家研究会举行迎春茶泡会。吴平 摄
客家人有进行宗祠祭祖活动的传统。
专家建议:在城镇化建设过程中,不能把“客家”当成单纯的文化元素,或是招商引资的招牌,更应该使之成为完整的文化体系。
□本报记者 吴平
2月4日,在成
都市成华区客家研究会迎春茶泡会上,四川海外客家联谊会会长李天久忧虑地说道:“研究会总共三个会长,一个还是代理的,另一个到现在都没来,2013年成立以来,会员不仅没增加,反而由200人减到100人。成都客家文化能不能保护、传承下去?前景堪忧。”
四川省社科院研究员谢桃坊表示,成华区的客家人接近10万人,是全国为数不多的生活在市区以及近郊的客家人,特别是龙潭寺街道的客家人有很多。然而,这一独特的文化族群正在消逝。如何在城镇化进程中,兼顾客家文化的保护,成为一项亟待研究的课题。
A
历史变迁
城市扩张,成都客家人不再聚族而居
“客家话是全国八大方言之一,被称为宋代以来中原古汉语的‘活化石\’。其特殊性还在于,其他方言都是有地域性的,比如湘语集中在湖南,吴语集中在江浙;只有客家话打破了地域界限,除了其大本营广东东北部以外,还散布在江西、四川、香港,台湾地区也有十分之一人口是客家人,国外华侨也有相当部分是客家人。”同为客家人的谢桃坊认为,保护好客家文化,对于汉民族历史的深度挖掘,有着不可或缺、难以替代的重要意义。
据《成华客家》创刊号记载,民国初期,成华区几乎全是客家人的居住区,交流语言全是客家话。谢桃坊介绍:“客家人相比较原住民,由于是‘外来客\’,抢不到好地盘,一般只能到远离城镇的山区寻找活路。而成都的客家人距离城区很近,甚至还有从农村到城郊到城市的逆向流动,在文化史、社会史上都有独特的研究价值。”
上世纪50年代末,成都开展东郊工业区建设,外地人比例逐步增加;80年代,一环路改造工程竣工后,两边农村土地被征用;90年代,二环路改造,修建了八里小区等各社区,非客家人也在此购房入住,农村客家人全部“农转非”,并且与非客家人混居。由此,成都一、二环之间的客家人,基本被外地人同化为城市居民,家中只有六七十岁的老人知道自己是客家人,唯有圣灯、保和、青龙乡离城区较远的农村和龙潭乡,保有客家话。
到了新世纪,新一轮城市化建设中,龙潭乡的农村也进行了大规模拆迁,客家人搬迁到新的社区居住。从过去土墙青瓦的四合院,到二层砖混结构的小楼房,再到现在的电梯房,聚族而居的场景已经不复存在。
成华区客家人,范氏一族的族长范文卿介绍说,他的孙子辈都会说客家话,因为出生后是当做母语来跟家人对话。但长大后就不愿意说了,因为同龄人都不说,没这个语言环境。
“宁丢祖宗田,不丢祖宗言”是客家人的祖训,为了恪守它,范文卿从学校的教师岗位退休后,一边耕着几亩农田,一边担任起了客家研究会的副秘书长,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能让后辈“不丢祖宗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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尝试突围
成立研究会,新建祠堂恢复祭祖
“客家文化的凋敝体现在方方面面:语言、民俗、历史建筑、文物古迹等等。”成华区街道办事处退休员工张友发认为,其中祠堂是最关键的文化载体:“保和乡的东升社区孙家祠,在解放后一度作为小学,后来还曾改为农家乐,如今已经列为文保单位,打算通过建博物馆的形式,再次利用起来。有些祠堂虽然被列为文保单位,但保护并不是一蹴而就;现在还有一家人住在范家祠,尚未搬迁,诸如此类的历史遗留问题还有待解决。”
范氏作为成华客家人的一个较大家族,于2013年牵头成立了成华区客家文化研究会,并且从祠堂着手,重建客家圈的紧密联系。然而,这一过程却比预料的艰难。“太吃力了,挨家挨户去动员,很多人觉得祠堂建不建跟自己没关系。后来是会长出大头,把钱垫着,先动工干起来。村民看着搞得挺红火热闹,才慢慢参与进来。修建费用共计100多万元,全是范氏宗亲从几千元到几十万元不等,一点点凑起来的。”范文卿说,如今新修的范氏宗祠在龙潭寺街道清水沟落成,每年的祭祀活动便有了落脚地。
2014年,新祠堂落成后的第一场祭祖搞得很隆重,包括省内外乃至海外的范氏宗亲600多人参加,规模为历年之最。
城镇化的同化力量是很大的,在此过程中,客家人还是顽强地保留语言、修订族谱、振兴宗族,可以说取得了一些成绩,但谢桃坊表示,“从祭祖参与者的年龄构成上,就能发现已经出现‘青黄不接\’的现象。研究会凝聚力不够,发展方向不明,成为不争的事实。”
记者发现,虽然在成华区客家研究会的章程上写有很多职责,如开展教科文卫方面的交流合作、招商引资、开展公益活动等,但每一件都没有写明如何具体落实。
张友发分析,以前客家的家族都要聚族而居,作为外来户,首先是为了抵御灾害,包括来自社会和自然界的。客家人的标志性建筑之一碉楼和围龙屋便是此功能的典型代表。此外,家族内通过“公田”来建构社会保障,以公田的产出,作为公共服务的支出,建私塾,为鳏寡孤独提供救济等。
但现在,从“家族人”变为“社会人”,客家人对宗族的依赖越来越少,也就少了形成凝聚力的现实基础。单从祭祀等传统的习俗上去维系客家圈,显得过于单薄。
能否针对社会的发展要求,让客家圈内部有新的利益联结机制?在这一点上,成华区毗邻的龙泉驿区先人一步,通过打造 “西部客家第一镇”——洛带古镇,对客家文化进行了较为全面的保护和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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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新个案
打造旅游小镇,保留活态客家文化
“文安、万兴、黄土等几个场镇曾经是 ‘客家赶墟 (集市)’的核心区域,非常值得原址保存;但为了城市建设大局,还是推倒了。”谢桃坊对此颇感遗憾。
随后,成华区在市政建设中,有意重视起了“客家”这一文化名片。“沙河客家”是沙河的第6个景点,建有客家文化墙、客家文化展示厅,市民能借此了解客家人在成都生活的情况。龙潭客家人口文化公园,在传播现代婚育文明的同时,让人们了解客家人的山歌、婚嫁习俗、语言习俗、道德情操等。但这些终究不成体系,也不是活态的文化存在,因而缺乏影响力。
不同于上述做法,从1999年开始,成都龙泉驿区洛带镇致力于整体挖掘当地丰富的客家文化资源。2000年春节举办了首届 “四川客家火龙节”,2001年举办首届 “国际客家学术研究会”;2005年,成为世界客属第二十届恳亲大会的核心分会场之一,洛带被称为 “世界的洛带、永远的客家”,由此“天下客家”的定位也得以确立。
通过一、二期的规划建设,洛带古镇全方位展示了客家建筑、民俗特点:江西、广东、湖广会馆集客家建筑艺术之大成;客家博物馆以器具、图片、文字等形式介绍了客家历史渊源;水龙、火龙节成为洛带旅游的标志性名片;历史悠久的客家公园,让游客在喝茶品茗间隙,感受到移民文化的厚重。
那么以洛带现有的状态,能否算客家文化保护到位了?诸位专家均表示仍待继续努力。
D
传承发展
打造集中居住区,创立互动人文环境
“在婚嫁等民俗上,客家人与其他汉族人并无很大差异,火龙、水龙能否说就是客家的东西?好像底气不足,如果是客家的,那和其他地方的舞龙有什么区别?”谢桃坊认为,客家文化的核心是什么、有哪些,这些基础性的问题还有待明确。
龙泉驿区档案馆工作人员胡开全认为,洛带古镇的规划建设对于客家文化的保护有一定积极作用。但也要一分为二的看待:“古镇的后期发展,需要彰显其文化保护的作用,而不是地产开发的价值。现在古镇周边的地皮价格不菲,开发商和相关部门单纯以营利为目的的话,当他们需要用地指标时,反而会把聚居在此的客家人迁移走,这样就冲淡了当地的客家文化氛围。这一点是需要注意的。建古镇的初衷是为了保护客家包括语言在内的诸多活态文化,这一原则宗旨始终不能违背。不能开发商唱独角戏,而需要政府、学者等共同发力。”
在城镇化建设过程中,不能把“客家”当成单纯的文化元素,或者招商引资的招牌,更应该使之成为完整的文化体系。胡开全建议,通过建立纯客家社区,让客家儿歌、礼仪、民俗等都能时常出现在生活中;还可以考虑社区教育与附近的学前教育、义务教育阶段的学习相结合;开发客家文化的校本课程和教材。台湾地区等某些客家人聚居地区甚至颁布了《语言保护条例》,这些经验也值得借鉴。
在移民安置的时候,还应吸纳有志于客家文化保护和传播的志愿者,例如一些客家的族长,省社科院的专家,高校一些客家学子等。
除了现实的居住社区,网络的虚拟社区也值得重视。在“客家人社区论坛”,网友“曾建中”指出,客家话的发扬是很需要一个载体,比如过去的 “山歌”,客家赶墟等等。现在,资讯发达了,可是传播客家文化的新兴媒体却很少。在互联网时代,可尝试成立与客家文化相关的创意工作坊,电台频道等,在虚拟社区,调查挖掘历史文化,使客家文化圈不仅存活下来,并且得以自我发展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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