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蛇年新春回乡观察春节回乡观察是川报经济部记
——本报记者蛇年新春回乡观察
春节回乡观察，是川报经济部记者的经典秀。
我们的记者团队，一半来自川内，一半来自川外。前几年的观察，有川籍记者回乡《与乡亲把盏话增收》（2010年），也有外省籍记者《我把四川生活说给妈妈听》（2012年）。今年的“秀”，是两拨记者联袂讲《双城故事》。故事的交集是中国城镇化，由老家分别在安徽省岳西县、江苏省扬州市和四川资阳市安岳县、宜宾市长宁县的四位记者，讲述今年春节回家的所见所闻，讲述家乡的城镇化故事。
我们发现，相隔千里的安徽岳西县和资阳安岳县的农民工，都有着相似的期待。
我们发现，分别位于长江头尾的长宁县和扬州市都在思考避免“被城镇化”。
我们还发现，有的城市正在遭遇就业难，有的城市则是招工难；农民想进城，而城里人想回归乡村。
……
不相干的城市，不相干的故事，放在一起看，我们会看到城镇化进程中的不同阶段、不同侧面。
成功造“城”关键在人
□胡彦殊
很多电影都和“城”相关。
早一点的，如意大利新现实主义导演德·西卡的名作《偷自行车的人》，展现的是二战后的罗马。近一点的，如前几年大热的《让子弹飞》里虚构的鹅城。还有不少电影干脆直接以城命名，如台湾导演侯孝贤的《悲情城市》。
银幕上经典的城市形象各不相同，但有一点共通：这里的城不是建筑的简单堆积，而是人的聚居之地，在此基础上还形成特有的精神氛围。简单地说，城是应该有情绪的，而这种情绪来源于住在城里的人。
电影塑造“城”的标准与现实城镇化造“城”的标准异曲同工——成败的关键在城里的人。
就电影而言，在展示城市标志性建筑和自然景观之外，还要有独特的人文精神和文化气息。在这个标准下，即使像张艺谋这样的重量级导演，也没有几次成功“进城”的经历。
就城镇化而言，地方官员和规划专家造城的勇气显然比张艺谋足，这在几组记者采写的当地轰轰烈烈的城镇化片段中可见一斑。但他们的大手笔还得接受检验——进城农民对城镇真切的感受，是判断城镇化成功与否的标准。
进城农民的感受具体，甚至琐碎。比如当年美国罗斯福新政时期，城镇化加速，盖了很多房子，房子好不好，很重要的标准就是有没有抽水马桶。正是在这样一个个细节中，城的轮廓才逐渐显现，空间才逐渐丰满，进城的农民要进工厂找到好工作，要住进舒适的房子，孩子们要读上漂亮的学校，生病了要住进设施完备的医院……也正是在这样一个个细节中，造城要逾越的种种障碍才逐渐清晰成操作层面的一个个难题，如何提升城市吸纳就业的能力，夯实城镇化的经济基础？如何提高城市的综合承载能力，提升城市管理水平？如何破除土地管理制度，户籍管理制度等体制机制障碍？……
对于住在城里的地方官员和规划专家，可以套用一句话——“进城农民对美好城市生活的向往，是他们奋斗的目标”。
扬州VS长宁
“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靠近长江尾段的扬州，地属长三角经济发达地区，工业化和城镇化已经达到相当高的水平；而长江第一城宜宾市，其长宁等县还是农业地区，刚进入城镇化和工业化“双加速”阶段。
处于不同的经济发展时期，就面临不同的问题。回家过年的本报记者李梦媛，在扬州感受到交通便捷对经济的正效应、对城乡一体化生活的巨大影响；而梁现瑞则在长宁看到一幅正努力走向工业化、城镇化的图景。
扬州：铺平乡村到城市的路
□本报记者 李梦媛
“京口瓜洲一水间”。瓜洲，就是我的出生地扬州。如今，一座飞架南北的润扬大桥，已让京口到瓜洲变为“一瞬间”。便捷的交通消除了山水阻隔，城市与乡镇融合为一体。
扬州处于长江与京杭大运河两个主干线的交汇点，自古繁华，得益于水路交通便利。宝应县范水镇是一座水运发达的古镇，这里，诞生了江苏省首个镇域交通规划。规划图上，从东往西，分别有京沪高速、连淮扬镇铁路、新旧淮江公路等，还有专门对接扬州泰州机场的规划。
“有了规划引领，范水人在重点交通项目的争取上，就占据了主动，一批惠及范水发展的道路、桥梁工程相继开工。”宝应县范水镇镇长周正威说，新的省道237工程和范水大桥相继开工，对范水镇对外交通的便捷度、快捷度、衔接度推动非常明显。
从范水镇再出发，车行1个多小时，便进入去年12月新通车的江六高速（江都至六河），这条高速公路使扬州境内的互通枢纽由8个增加到12个。
“如果没有足够的互通，高速公路就会成为制约城市发展的‘一堵墙\’。”扬州市交通运输局负责人介绍，江六高速全线76公里，扬州段长达62公里，其中高速公路互通数多达12个，比最初设计增加4个，直接连通城区主干道和汤汪商贸物流园、广陵产业园、杭集工业园等工业园区，为产业发展和城乡布局打开了最大空间。
扬州市邗江区蒋王街道何桥村原先是一个城乡接合部，近年来街道加速融入城市，一幢幢农民别墅整齐划一，家家户户庭院里都种上了花草。正在公园锻炼的马勇说，当年花了很大力气把户口迁进城，现在回头看看,村里环境越来越好、空气新鲜，出门有水泥路、公交车，一点也不亚于城里。
从城市回流到乡野，这是扬州近年来出现的一种新趋势。许多乡镇的农村都出现了城里人。从乡村到市区不再遥远，市区所有集中居民点实现15分钟到乡镇、20分钟上高速、30分钟到另一城市。
城与乡距离缩短、生活同步、社会福利共享，这就是推进城镇化的最直接效果。扬州市邗江区副区长赵华定认为，推进城镇化的根本目的，不在于建设多少城镇，而是为了逐步转移和妥善安置农村剩余劳动力和农村人口，为城镇待业、失业人员提供更多的就业机会，满足城乡人民享受城市文明和现代物质、精神生活的需求。“推进城镇化，应当防止规划滞后于发展，滞后于建设。”
扬州市维扬区城北乡乡长朱莉莉并不回避问题：“在扬州，一方面农村空心户越来越多；另一方面，城市建设用地日趋紧张，城市化急速扩容，让整个区域发展空间感受到了来自土地的压力。”
长宁：城镇化之路不平坦
□本报记者 梁现瑞 文/图
今年春节在长宁县城度过。我刻意留心城内的信息栏，把它作为一个观察窗口。发现到处都是租房和售房启事，康复路上一处不到两平方米的信息栏，居然贴满了30多个房屋出租和出售信息。
谁在租售？
房主张小刚告诉记者，他的老家在长宁县井江乡，夫妻二人常年在苏州打工，三年前在县城买下这套房子，但继续外出，空房子就出租。
长宁县淯江花园是两年前才竣工的一个新建小区，总共有400多套房屋。小区门卫告诉记者，大概有三分之一是空置的，其余三分之二也有相当部分只有老人和小孩，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了。
县城中到处可见在建楼盘和售楼广告。仅竹海大道东段，近几年就先后建起了10余个新楼盘。和淯江花园一样，业主中相当大一部分是外出务工人员。
长宁县总人口不过40多万，常年在外地务工的就有几万人，他们的打工所得，支撑起了这座县城的快速扩张。过去5年，长宁城区面积和人口都增长一倍多，仅2012年新增城区面积就超过1平方公里。而整个县城也不过5平方公里多。
工业化是推进城镇化的主要动力。为了加快城镇化进程，2008年，长宁开始加大工业发展力度，设立长宁县工业集中区，到目前为止，整个规划已经编制完成，规划面积超过10平方公里。大年初五，记者和朋友一起驱车从县城出发，沿省道308线进入长宁县工业集中区，看到仅有普什醋酸纤维素公司和富源发电设备厂等几个厂投产，更多地方还是荒坡。企业还少，没多少当地人在集中区上班。
县城里张贴的招聘信息，也都是当地的服务业：“一三园”茶楼，四海羊杂、“圣雅斋”书店、“味之源”火锅……服务业中，茶楼、饭馆、儿童游乐园等普遍生意兴隆，而KTV、酒吧、咖啡厅这些属于年轻人的地方却门可罗雀。“泰完美”歌城的老板告诉我，只有节假日有点生意，平时光顾的人太少。
当下，这座县城还像是一个放大了的村庄，留守者大都是老人和孩子。当然，比起传统的村庄，这里的教育、医疗等公共服务更完善。
长宁县城街头有道独特的景观：由于街道起伏不平，人力三轮车爬坡上坎非常吃力。为应对这一难题，车夫们想出一个办法，每到出车时，就找上一同伴，骑一电瓶车尾随其后，遇到爬坡路，后面的人就伸出一条腿，蹬在人力三轮车上，助“一腿之力”。和外地务工人员成为购房主力军相比，在当地就业、同时又在当地购房的人并不是太多。从这一点来看，长宁这座县城的城镇化进程，颇像是一辆行进中的人力三轮，要克服动力不足的困难，也需要有人助“一腿之力”。
关于这一点，长宁街头遍布的租房、售房广告已发出警示，为边远县城城镇化这辆“人力三轮”加装产业动力装置，已经迫在眉睫。
岳西VS安岳
安徽岳西县和四川安岳县相距1383公里，却有许多相同点：劳务输出大县、丘陵农业大县、城镇化落后于工业化……它们如何在新一轮城镇化的浪潮中紧紧跟上？
本报记者春节返乡，感受到了家乡之变：刘川对皖西岳西县吸引农民工参与城镇化建设印象深刻；而刘佳，则在安岳县感受到农民对城镇化带来的新生活的憧憬。
岳西：请农民工返乡建城镇
□本报记者 刘川
除夕前夜，大雪笼罩江淮大地，阔别家乡两年的我终于回到皖西大别山区岳西县城。
吃过母亲早就准备好的饺子，表弟表妹们就嚷着要去看“自贡灯会”——模仿自贡灯会的岳西县首届灯谜一条街。灯笼略显粗糙和山寨。这里两年前还是一条褊狭的泥巴小道，如今已成9米宽的水泥路，有绿化带和路灯。
县直单位、24个乡镇和企业都制作了自己的花灯。房地产商也不会缺席，一块地产广告牌很醒目：“三五年后，我们县城的中心在哪里？”县住建局的宣传板给出了答案：主城区西面和北面将分别形成一个工业区和旅游休闲综合区，县城中心将向北部迁移，2015年县城中心城区人口将达到9.5万人。
县城北部吊塔林立，休闲广场、文化商贸综合体、养老中心、保障性住房等正在加紧建设。小姨告诉我，那边的房价可不便宜，新开楼盘均价在4000元左右，一个有温泉的小镇新楼盘价格要七八千。要知道，岳西县2011年农民人均纯收入才4255元。
“这么贵的房价，都快赶上成都郊县了，有人买吗？”我很好奇。
小姨90年代就外出打工，如今在县城和省城合肥各买了一套房子。“以后肯定是要回家养老的，现在县城这边医疗、教育、娱乐等等各种设施都上来了，家乡的面貌越来越好了。”小姨和姨父现在都不再出去了，准备留在县城或者省城就近就业。
安徽正在进行“美好乡村建设”。随着山东东营至香港高速的开通，以及岳西到武汉高速公路岳西段的动工，交通将更为便捷。
岳西有超过三分之一的人在外务工。在主政者看来，农民工群体是个巨大的金矿。
县城附近的和平乡要推行一个雄心勃勃的集镇新区计划：打造一个占地60亩，主要由异地扶贫搬迁农民、政府服务中心、污水处理厂等构成的“新集镇”。“可能需要2700万元左右，省上的拨款只有460万元左右，需要吸引社会闲散资金和外出务工人员回乡参与城镇化建设。”乡长储德林说。
外出务工人员参与城镇化建设的热情正在被点燃。主簿镇人熊科润在外出务工多年后积累了经验和资金，2011年他回到家乡投资400多万元办龙鑫工艺品有限公司，主要生产钥匙扣、冰箱贴等劳动密集型产品。“我这算是从家乡的城镇化进程中掘金，厂里的销售额今年突破1000万元了。”熊科润说。
安岳：新“城”新“人”忙升级
□本报记者 刘佳 文/图
两年没回老家了。
大年初一，起了个大早，沿着儿时的上学路好奇地一边走一边看。
步行不到20分钟，就到了我原来就读的村小。校舍大部分都没用了。龚从珍是村小旁边的住家户，他告诉我，村小现在只有几十个学生，3个教师；旁边的幼儿园早就没有了，老师也去杭州打工了。
学生都去了哪里？“都进城读书了，我带你去嘛。”路边的摩的司机热情地揽生意。
一路行进，大约20分钟后，到县城的路还没走到一半，一座红绿灯将我们拦了下来，一座新城出现在左手方向。“就是这里了，柠都新城。”摩的司机让我下了车。
柠都新城是一个楼盘。我在售楼部大厅里的沙盘前迅速补起关于这座新城的课来。新城位于我所在的村和老县城之间，与公园毗邻。售楼小姐热情地给我介绍：新城图书馆、银行、邮政局、购物中心等一应俱全。她特别给我介绍这里的教育资源配备——北坝小学。这几年，北坝小学的学生规模从前几年的数百人猛增到现在的2000多人，8成以上是农民工子女。
两年前，这里还是城郊的一片坡地。现在，不少本县的农民工返乡参与了南山片区的建设，也成为了这个新城的受益者，有的甚至已在新城买下商品房、租下商铺，安顿下一家老小。
这里还有豪森名家、龙郡66、奥鑫锦城等几家楼盘，但这些楼盘都还处于施工状态。2015年前后，这几个楼盘将建成交付，届时，新城里所缺的学校、大型建材城、农贸集市、公交车站、公厕等将一应俱全，人气也会更旺。
新城在忙着“完善”；打算入住新城的村民也在忙着“升级”。
同村人范志兵、范志军两兄弟已经定居新城，大年初一刚过，两兄弟就为如何进新城发展忙活开了。
哥哥志兵医专毕业后，在村口开起了诊所，但现在早已停业。透过诊所的门窗，我发现诊桌上还放着一本已经翻破了的《星火考研英语词汇必备》。在新城定居是志兵的一个转折点，“有更高的学历才能在城里谋生计，所以我一边当西药医生，一边自学了中医，还考了专升本。”
弟弟志军曾在乐山当兵，2009年回村后，干起了老本行：开车。每个月不到2000元的月薪让上有老、下有小的志军生活很难。去年年底，他在新城购置房产后，辞去了工作。春节期间，他依然待业在家，穿着军大衣，还坚持着军队里早起的习惯。“新的一年，希望能在新城找到好的创业项目。”志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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