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云长在古巴
我们台山人出洋谋生的传统相当悠久,祖父追随先辈,远赴古巴。至于我父亲,他是在家乡结婚并生下我们兄弟三人之后,经祖父在古巴做好安排,1954年秋天去的。之后我们兄弟在祖母、母亲的带领下,先后在香港定居,为何当时没有追随祖父、父亲去古巴,我不知道,现在也无法追问。
到了1959年,祖父、父亲从古巴来香港,两人不会说广东话,也不会听和说英语,记忆中,他们两人当年的“回乡”很风光,穿体面的西装,亲戚川流到访,他们送上一盒又一盒的雪茄烟,都是长方形的木盒,很讲究。然后在旺角一座新落成的大厦买下一个单位,一家人高高兴兴搬进去。
华侨在古巴虽然有一百六十多年的历史而且一度人数众多,但他们没有庙宇,佛寺道观都没有,求神问卜,对象主要是关公,这和其他地方的华侨社群颇不一样。
在夏湾拿华区,关公厅有两个,一在中华总会馆,一在龙岗总会的大楼内。中华总会馆的关公厅(如图)内,像前有一个铜香炉,据上面的镂刻,是光绪十九年广州铸造的,相信香炉连同关公雕像一起在当年由中国运来古巴。这尊年逾百岁的雕像现在成了受古巴政府保护的文物,由有关部门监管,几年前发现过虫蛀,政府派了专家来灭虫及维修。
古巴华侨拜关公,有特殊背景。最早到古巴的中国人,是漂洋过海被贩运到这里当苦力的“猪仔”,人数十余万,全部是青壮年龄的男性,他们在古巴过着奴隶一般的生活,在甘蔗田、烟草园中劳动,非常艰苦,死亡率高,伤病亦多,能够在这残酷环境中存活下来的,要靠互相扶持和生死与共的勇气与义气,于是,对他们来说,拜关公比拜佛祖、拜吕祖来得合适。
相应的也有地域因素。古巴是西班牙属地,主要信奉天主教,对其他信仰打压很厉害。最早在高压下谋求出路的是非洲黑奴,19世纪中期他们的人数已超过五十万,比白人还多。这些黑奴多数来自西非洲,崇拜形形色色的神祇,他们在奴隶主的禁止下,无法公开进行礼拜,于是聪明地将自己的神祇和天主教的圣人挂钩起来,逐渐形成了一套混杂而庞大的体系,称为萨泰里阿教。在这众多神祇中,有一位名叫Changó,红脸,手持斧头,脾气暴躁,好战斗。早期的“猪仔”华工,跟在黑奴后面,一起拜Changó,将之当做关公,后来华工的人力物力增强了,才得以公开地拜关公。
古巴学者在这方面有过研究,他们将这种现象称为“宗教融合”,我在古巴也买了一些相关的参考书。所以,华侨拜关公,其实经历了一个坎坷过程,现在他们过年或者遇有婚姻、生育等喜事,还会到关公厅来拜祭一番。古巴人也来敬拜,而且称赞关公很灵验。
追溯起来,关公信仰在古巴可谓渊源久远。光绪五年即公元1879年,清朝在夏湾拿设立领事馆,是中国最早的驻外使馆之一。出任第四任总领事的是余思诒,光绪十九年到任,就职不久,开始写作《古巴节略》一书,当时清政府要求驻外官员在政务之余搜集及提供所在国的资料,以作朝廷的参考。
余思诒这本《古巴节略》后来收入王锡祺编纂的《小方壶斋舆地丛钞》中。书中有如下一段:今华人与洋女结婚,咸愿至武圣前设誓成礼,不愿至教堂云。岛人争询,翻译谭培森以日文作《英圣传》,印于新闻纸传布之。前月夏湾拿省威拉麻连拿小埠神诞,代理人及联胜堂董事循例请领事临视。华人制金龙彩狮,一如粤中故事,先奉武圣出游,地方文武官随声附和,泄泄沓沓,见土客之相宜焉。其中所说“武圣”,就是关公。从这一段记载可知,清朝末年时,古巴华侨信奉关公,遍及大城小埠,之后一直延续至今。
(摘自《远在古巴》雷竞璇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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