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诗联拾趣

◇王德润

若单从简单的数字而论，枯燥无味，无华丽可言。如果在诗文、对联中恰如其分地运用，却能化平淡为神奇，使得诗联意趣盎然，别具情趣，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古人将数字镶嵌在诗联中，为我们留下无数精粹之作，使单调数字大放异彩，今人的仿作亦称奇妙。

民间流传着一首描写田园风光的数字诗，诗曰：“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在这短短二十字中，依次镶嵌了十个数字，使这首田园诗风情别具，独树一帜。

谐剧创始人王永梭在演《乘车》时（当时指初出现的烧木炭的汽车）仿上首诗曰：“一去二三里，停车四五回，抛锚六七次，八九十人推。”（亦有人云此诗是丰子恺先生在抗战期中从重庆去成都经内江时写下他乘坐木炭汽车的感慨。据说乘坐这样的木炭汽车需三天三夜才能从内江抵达成都。）

“扬州八怪”之一的郑板桥风雪天到郊外游览，见雪花飘舞，不禁触景生情，随口吟出：“一片两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九片十片千万片，飞入芦花皆不见。”活脱脱勾勒出大雪纷飞的美景。

清代两江主考李调元乔装夜游西湖，行至园外，遇“两江六才”对他出言不逊，怀疑他无真才实学。李调元淡淡一笑，漫不经心地吟道：“十九月亮八分圆，七个才子六个癫，五更四点鸡三唱，怀抱二娇一枕眠。”此诗一出，使名噪一时的“两江六才”佩服得五体投地，自愧弗如。当他进园游览，见西湖月色迷人，娇艳秀丽，遂又吟道：“一名大乔二小乔，三寸金莲四寸腰，买得五六七包粉，妆成八九十分娇。”把一个若隐若现、迷离扑朔的月里西湖描绘得仪态万千、妩媚动人。

纪晓岚有一首十个“一”的七绝云：“一蓑一笠一渔舟，一个渔翁一钓钩。一拍一呼还一笑，一人独占一江秋。”明代狂仙朱载堉（明太祖朱元璋的九世孙）写给未婚妻月仙的一封信，是两排数字：“一二……九十，百千万亿”；“亿万千百，九十……二一”以试未婚妻月仙的文才。而月仙按其数字提笔写道：“一别之后，二人相念，三月等来四月盼，谁知一等五六年。七弦琴无心抚弹，八行书九夜写完，十里长亭我眼望穿。百思念千思念，万般无奈叫丫环，来参言，十万火急把信传，要花百万银两送差官。临行前有嘱言，千万要你亲阅览，忆（亿）往昔，情深似海，还望你早日花轿娶月仙。”她又按第二排数字继续写道：“忆（亿）当年青梅竹马，两情深远，离别时我言语千万，表心意花盘费百万，十万针线做成了衣帽衬衫，寄托万语千言，相思百日常挂牵，少女心事实（十）难言，你离去却忘情九霄云天，只恐怕八月中秋月圆人不圆。七弦琴六根断，好比冬日五更过了天更寒。四月麦黄我懒梳妆，难道你不知三月桃花正鲜艳。载堉呀！盼望二人早见面，一齐拜地又拜天。”是两首多么情浓意艳的数字诗啊！

据传，司马相如得意之后，有“图新”之意，故用数字“一二三……千万亿”的怪言，以暗示离情，因而生发出“当垆夫人”卓文君的怨郎诗：“一别之后，两地相思，只说是三四月，又谁知五六年。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不可传，九连环从中断，十里长亭望眼欲穿，百思想，千关念，万般无奈把郎怨。万语千言说不完，百无聊赖十依栏，重九登高看孤雁，八月中秋月圆人不圆，七月半烧香秉烛问苍天，六月伏天摇扇我心寒，五月石榴如火偏遇阵阵冷雨浇花端，四月枇杷未黄我欲对镜心意乱，急匆匆，三月桃花随水转；飘零零，二月风筝线儿断。噫，郎呀郎，巴不得下一世你为女来我为男。”

清代黄焕中有《闺怨》诗云：“百尺楼窥万丈溪，音书八九寄辽西，忽惊二月双飞燕，最恼三更一鸣鸡。五六归期空望断，七千离恨竟未齐，半身四顾孤形影，十载悲随杜鹃啼。”

数字楹联亦是十分有趣，北戴河沈园一楹联云：“车千乘，马千匹，强弩千张，统百万雄师指麾如意；酒一斗，茶一瓯，围棋一局，约二三知己畅叙幽情。”江南水乡流传一联：“万瓦千砖，百匠造成十佛寺；一舟二橹，四人摇过八仙桥。”

还有现代人为“啃老族”画像写道：“一直无业，二老啃光，三餐饱食，四肢无力，五官端正，六亲不认，七分任性，八方逍遥，九（久）坐不动，十分无用。”

劳动人民也是诗歌创作的高手，如《沱江号子》船工唱出：“太阳出来一片红，二郎河中擒孽龙，三人结拜情谊重，四海龙王在水中，伍（五）子胥过关求个勇，苏秦六国把相封，七岁安安把米送，八仙过海显神通，久（九）走江湖人称颂，十载寒窗苦用功。”

凡数字诗联，只要镶嵌精当，便妙趣横生。闲读书偶得，散拾数则，足见一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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