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家乡事,品故乡情


18岁那年,他背上行囊,汇入浩浩荡荡的打工潮 30年里,被人称作“傻子”的他痴心不改,在泥与火的天地里逐梦前行工艺美术师邹辉的紫砂人生

南充日报 2017-06-15 04:50 大字
●本报记者 杜杰

宜兴紫砂壶一直是文人们的宠物,一把出自名家的紫砂壶,在市场上卖到数万元甚至几十万元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邹辉,“60后”,南充蓬安人。作为国家级工艺美术师、宜兴丁蜀镇范家壶庄的特聘副总工艺师,邹辉用30年的时间,诉说着他与紫砂壶的不解情缘。

离乡打工 寄居生活结壶缘

站在村口,最后一次回望村子,邹辉脑海里呈现的是这18年来贫穷却又温馨的生活。这一次,他真正要离开这个叫做“蓬安”的地方了,在未来的某个地方某个夜晚,他要在思念里用“家乡”来替换“蓬安”。想到这里,邹辉的步伐有些犹豫……

时针往回拨到1987年,为了讨口饭吃,18岁的邹辉独自背上简单的行囊,和当时许多的村民一样,离开了生他养他的亲人,离开了群山环抱、川歌缭绕的家乡———蓬安县利溪镇,汇入了浩浩荡荡的打工潮。

火车鸣笛,一路南下。邹辉打工的第一站是有“陶都”之称的江苏省宜兴市,他在这里找到的第一份工作是泥瓦工,寄居的第一户农家正是制壶人家。

冥冥之中,邹辉与紫砂壶的一世情缘,就这样拉开序幕。

那时和其他同乡一样,邹辉在建筑工地上做小工,一天可挣七块钱,而且常年有活干。只要坚持几年,攒够钱回老家盖新房娶媳妇是没问题的。这个账是明的,聪明的人都会算。

在30年多前,江苏宜兴人但凡有一条生路,是不会选择紫砂这个行当的。当时还在坚持以制壶为业的人,通常是以行政手段被分配到集体紫砂企业的。后来改革开放了,这其中很多头脑稍微灵活点的,都或明或暗地离开了本行。本地人尚且如此,更莫说外地人了。如果那时有外地人来宜兴学做紫砂壶,那简直就成了让人笑话的“傻子”。

邹辉,和其他人不同,他甘愿成为当地人笑话的“傻子”。他和同乡第一天看到房东家在做壶,别人看看觉得好奇,好奇心一过也就过了,邹辉却一下子被吸引住了。每天傍晚,大家从建筑工地一回来,同乡们吃了饭就打牌、逛街去了。邹辉哪儿也不去,他去看人家制壶,帮助人家打打下手。当建筑工地转移到别处时,同乡们自然是跟着搬迁了,邹辉却留了下来。

“本地会做壶的人尚且不做了,他一个外乡人还要从头学起,这不傻了么?我们敢打赌,他3年里别想手头有钱!”同乡们纷纷给邹辉下结论。

果然不出所料,3年多,邹辉制壶没赚一分钱,生活费都是靠打零工赚到的。他的大部分时间都与紫砂泥为伴。“没办法,实在太喜欢了!”邹辉解释。

“这算什么话?‘喜欢\’是个什么东西?农村娃娃背井离乡出来,不就是赚钱么?不就是让日子过得富裕么?”面对邹辉的“特殊喜好”,同乡人纷纷摇头叹息。

拒绝诱惑 潜心研究学壶艺

喜欢是最好的老师。春花秋月,五载循环,邹辉整日埋头在泥巴与火光之中,5年的学艺时光悄然过去。邹辉在宜兴的紫砂壶圈子里,渐渐地听到了前辈对他手艺的夸奖声。这时候,人们不再叫他“小邹”了,一声声“邹工”喊出了尊敬之意。

一次偶然的机会,深圳一位客商看到邹辉制作的紫砂壶后,对他的技艺佩服不已。他对邹辉说:“按照我指定的品种来做,每把一百元,做多少我要多少。”

这个消息一下子轰动了紫砂圈。要知道,当地做了几十年壶的老前辈,那时一把壶也不过卖十来块钱。一时间,圈子里有鼓励的、有眼红的、有羡慕的,也有慕名来拜师的。

这时候的邹辉,却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事情:他婉言谢绝了那位深圳客商的“订单”。邹辉给出的理由是:“我还有很多要学的东西呢,如果只做指定的品种,那我的制壶技艺就不会得到全面提高。”

这次“拒绝高价订单”事件,再一次让所有人摇起了头,大家都觉得,邹辉真的是个名副其实的“傻子”。

可人们不知道的是,邹辉有一条自己的原则,即凡有一能者皆应为师。面对人们不理解的目光,只有邹辉自己心里晓得,他在制壶过程中究竟经历了多少次失败和重来?他究竟请教过多少名家前辈?这已经难以统计了,邹辉也不愿意浪费时间去统计了,潜心研究、提高制壶技艺才是他最想要做的。

时间和努力沉淀下来的,是飞跃的制壶技艺。再往后几年,邹辉过人的技艺在紫砂业界名气直线蹿升。可现实是,当初同乡中的小泥瓦匠早已经成了大工,不光新房子盖起来了,小孩子都会走路了。跟他学壶的小徒弟也早就到处办展,壶都卖到新加坡了,邹辉却还是一贫如洗,他却仍然花钱到处学艺。

这时候,人们对邹辉的称呼,已经从“邹工”改口成“邹师傅”了。尽管称呼变了,可依旧无法改变邹辉在人们心中根深蒂固的“傻子”形象。

再后来,老家给邹辉介绍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孩子,人家问:“你能给我什么?”邹辉抓了半天头,喃喃地说:“我能天天教你做紫砂壶!”没想到这句“傻”话,不仅让邹辉顺手收了一个女弟子,还让他收获了一个俊媳妇。如今,这个叫做罗元珍的女孩子,早已成为邹辉的妻子,和丈夫一样,她对紫砂壶工艺有着浓厚兴趣和自己独到的见解。

洗尽铅华 方得一尊好壶

进入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紫砂壶在全国一天天热起来,各种职称评定也一天天火起来了。什么“大师”、“泰斗”、“高工”、“大师传人”等各种帽子满天飞。

“你赶紧报名参加一个职称考试吧,越快越好!”有人这样规劝邹辉。

面对别人好意的劝解,邹辉不解地反问道:“这个职称评定能够提高紫砂壶的美感吗?壶就摆在那里,难道消费者自己看不到吗?”

朋友好心解释:“现在这年头谁懂得紫砂壶啊?还不是都看名头?”邹辉却反驳道:“如果大家都只看名头,那谁还会真正懂得紫砂壶?那我们所有人在紫砂壶面前不最终都要变成傻子了么?我才不相信大家都会成傻子呢!”

对于职称评定,邹辉不屑一顾。可一旦听说如何能够提高制壶技艺,邹辉却像打了鸡血一样,立马来劲。

时光一晃,20多年过去。在这日新月异的20多年时间里,有些做壶的人职称越来越多,壶的价格越来越高。可邹辉呢?他还是几十年坚持他做人做事的底线,即“一丝不苟做好壶,一分价钱一分货”。

如今,邹辉在宜兴的工作室,坐落在宜兴市丁蜀镇东北隅的蜀山山麓,紧靠着蜀山书院,又名宜兴东坡书院。九百年前,一代大文豪苏轼被贬为琼州别驾时,在这里讲学,虽历经时代变迁,今天这里依旧苍翠碧绿。

邹辉最爱的是,在工作室里,摩挲一尊好壶,沏一壶好茶,推开窗,仿佛就可以看见苏轼正在山林翠竹之间讲授学问。

一个人的伟大,可以是做了宏大的事情,影响到很多人,也可以是为了养活家人,不惜气力的责任;一个器物的美,可以是精雕细琢的有闲艺术,也可以是大拙之巧的纯粹质朴。

邹辉的故事听起来不过30年,浩瀚岁月弹指而过,可他手中的紫砂壶,却会唤醒我们心中,关于过去那个时代的一些怀念和印象,裸露朴素的表面呈现高超技艺形成的秀美纹路,安静又独立,这在被浮夸物欲充斥的今天,着实能给浮躁的人们带来一种温和的自然的治愈力量。

正如邹辉说的:“洗尽铅华,方得一尊好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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